中华文学简友广场

倒霉记

2020-09-30  本文已影响0人  苏叶叶

本县有举重馆、足球场、排球场等较正规的可用来比赛的场地,因此每当有什么赛事举行,我所在的医院就要安排医务人员到现场进行医疗保障。上周22号,我便被安排到了举重馆。

21号下午,保障组的谢组长发了短信,告知我要第二天七点五十赶到举重馆,要带氧气包、骨夹板。我刚接到短信,阅读完。谢组长便一个电话打过来,还问我是不是很忙,其言外之意可能是我没回他短信,然而你这短信不才刚发过来吗?我总得看完再回呀?

我不是专门搞外科的,要不是17年有在某市医院骨科打酱油的经历,我对如何使用夹板、外伤包扎是一无所知的,各种骨折急救视频倒是有,但没有亲自动手,肯定连打结缠绷带都弄不好的。晚上我粗粗看了遍骨折急救视频,没有在搞外科,这玩意儿还真得复习一下。

七点五十前赶到举重馆,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我必须乘坐急救车去那边,必须等待120司机到来。是以即使我七点半赶到医院,准备好了医疗保障用品,司机都还没来,我也不得动身。打电话给主管司机的单队长,他说派陈师傅去这次的医疗保障。此时已经七点四十多了,我让单队致电陈师傅,催一催。

到举重馆已经八点零几三了,还是没能如约赶上,但责任不在我。我七点半给120主任发消息说到医院了,就是想表明要是迟到可不关我的事,但主任对此没表示什么,似乎迟到不迟到也不很重要,晚几分钟去也不会有什么。

举重馆建在定南四小运动场旁,救护车到学校门口时,外面乌泱泱一片小学生,如蚂蚁一样一成片堵在校门,缓慢而有序的移动。救护车自然进不去这么快,只能等在门口,待学生们先进去。

这时,医疗保障组的人走到救护车副驾窗旁,让我跟护士先进去,等会儿再出来拿保障用品。我和护士跟着他往人堆里走。他果然有些责备我们晚到的意思,并要求第二天要早些到。我真想说一句:我、护士、司机三个人是一起出发的,光我一个人早到也没用啊!但这种事也不怎么好去责备司机,没严查追究的话,不会分三个人到底谁最晚来这么清楚的。

穿过空旷的运动场,到了举重馆。大门锁住不能进,从左侧小门进,进去就看到一排排的长方形垫子,一根根的杠铃,一个个的运动员在做举重练习。我跟着保障组的人从右侧过道经过,瞥见运动员们将杠铃举过头顶,蓦地松手,同时迅速后撤一小步。杠铃便咣当一声重重地砸地上。

在进入举重馆比赛大厅的途中,保障组的人问我:“你是外科医生吗?”

我如实回答:“不是。”

他说:“待会要是问起来,你得说你是外科医生。”

我疑惑道:“谁会问?”

他说:“省级的领导,这次举重比赛是省级的。他们原本需要外科医生到场的。”

我心里暗道不好,这不早说?这下可好了,要是没出什么事吧,我说自己是外科医生还可以全凭一张嘴,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要是出了什么事,如某个运动员不小心受伤,有可能骨折了,我稍微在绑夹板等方面的操作有点不流利,那绝对会被人看出来。不流利那是肯定的,毕竟除了17年在某医院骨科待过之后,到现在几乎很少接触骨夹板这玩意儿,去年120出诊用过一次,在乡镇有个尺桡骨骨折的阿姨,但我觉得那次并没有做的很完美。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让我暴露我非外科医的不是哪位运动员受伤,而是小小的一张表格。

保障组的人是卫健委的,我不明白为何不直接跟医院说明要外科医生,何必要我冒充?

进入举重馆大厅,只见中央有一连接墙壁的方形高台,台上中央另有一块更高的小场地,上面放着杠铃。馆大门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一巨幕,上面印有——“中国体育彩票”杯,2020年XX省青少年举重锦标赛。

方台两侧是席位,左侧有一排席位,右侧有两排席位。右侧的席位靠近我进举重馆的入口。

总裁判是个彬彬有礼、着正装的中年女性,在右侧席位第二排左起第四个位置坐着,见我和护士到场,站起身,微笑道:“二位总算到了。来,这边是你们的位子。”她指了指右席位二排第一、二个位置。那桌子上放着一立牌,牌上写着四个字——大会医生。

我一瞅这阵仗,嗬,还搞得这么有牌面,专门留了观众席?一开始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随后我便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还没坐下,总裁判拿了一叠由文件袋装着的纸给我,并说:“医生您好,这个是生理弯曲的证明,等会儿如果有运动员要来看这个证明,您就给人鉴定一下,我们裁判都会认您这个证明的。”

啥弯曲?啥证明?头一次听说这玩意儿,我内心一片茫然,好似被一团浓雾包裹,啥也看不清。我心里开始慌了,但表面上还是很平静地说:“好的好的,知道了。”仿佛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鬼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脸色凝重地坐在席位上,整个脑袋都是麻的,对眼前这个“青少年举重锦标赛生理弯曲证明”表格是一无所知,上面有几个空:左肘两字接一个下横线是一个空,右肘两字接一个下横线是一个空,双肘又接一下横线又是一个空,这个空后面跟着“为生理弯曲”五个字,这些空到底填什么?

毕业多年,我又感受到了考试时,坐在桌前考不出来的难受感。

突然想起在医学论坛丁香园上看到有刚上班没多久的同僚在看病开药时忘了某种药的用量,借口上厕所打开手机查药的经历,于是也立马起身,询问身边的工作人员卫生间的位置。我想这并不丢人,知之为知之,不知可以溜去卫生间查一下。况且我工作接触内科比较多,不知道这个表不很正常么?

进了卫生间,直接钻到蹲坑的位置去,锁上门,在外面小便池玩手机不太正常。查是没查到这张表格怎么填写,但查到了一些有帮助的信息:有些人的上臂和前臂伸直时会形成一个角度,这个角度在10到15度之间是属于正常的,这就叫生理弯曲。

查完后又感觉不全面,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就打电话问120主任,但这位年轻主任也是以内科为主的,而且在发热门诊待了大半年,最熟悉的只剩感冒药了,也不知道什么生理弯曲证明,叫我去问外科医生章智泳,我还哪里有时间再问别人了,已经在厕所有五六分钟了,赶忙手机黑屏,按了下马桶冲水按钮,冲了下并没有排泄物的便池,假装刚才“一泻千里”。

回到观众席位,我就寻思着表格这几个空不会是填什么角度的吧?待会真要有运动员来开什么证明,也只好把度数填上去了。所幸的是上午并没有遇到要开证明的,否则我就犯错了。中午十二点比赛结束我才看到主任发的微信消息,说这种表格得外科医生开的,我没有权限开,并且这生理弯曲多少度是要拍X光才能清楚的。

我快晕了,上午坐在观众席,不知听哪位工作人员说比赛开始后手机要静音,不能玩手机,老实的我真就全程呆呆地看这超级无聊的举重比赛,看得昏昏欲睡,所以根本没掏出手机看主任发的微信。倘若上午有要开证明的,而我又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在表格上填正常的度数,那不是跟个憨批一样?

中午,我就在微信跟主任有点吵起来,我说他们指定要外科医生去的,为什么不派外科医生去?为什么要我去呢?保障组的人那头要我“冒充”外科医生,这边又说我不是外科医生,没权限开那表格,这样要我怎么跟那工作人员说?

主任也不管四七二十八,直接丢给我一句:有什么事打电话给医务科钟干事!联系到钟干事,又让我联系卫健委的禹组长。最终禹组长说要真遇到要开这证明的,直接打电话给他。

锦标赛的时间安排也是真令人费解,22号上午有三十多个运动员比赛,下午有二十多个运动员,晚上女子组也有十多个运动员,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才结束,一天下来六七十个运动员,23号继续比赛,这一天就只剩四个运动员,上午十点多就结束了,那为啥22号安排的这么紧密啊?分点给23号行不?

22号中午结束比赛,12点半刚到家,又通知下午一点半要到场,要不是我妈正好在家,提前做好饭,我这哪有什么时间吃饭?下午就更离谱了,五点半结束比赛,要求六点到场,这怎么回家吃饭?半小时出外面找餐馆吃饭的时间也不够啊?这是要在各地巡演还是咋地?时间这么赶的?

最难受的还是中途看举重比赛了,不得不说这举重比赛当属宇宙第一无聊的比赛,什么规则也不懂,看不出个因为所以来,只见一个个运动健儿们,上台,双手、鞋底擦点粉,向裁判鞠躬,然后吼两声,抓杠铃,举过肩,时间到了,扔,鞠躬,下台......一直重复重复又重复,这有什么意思吗?当然不是说这项运动不好,而是说对我这种既不懂规则,又不感兴趣的人来说简直如同嚼蜡,无聊透顶。

下午坐在席位上有一半时间是在瞌睡的,好不容易等到五点半结束,又说六点要赶到,七点半继续比赛,保守估计要晚上十点钟比赛完。我整个人仿佛跌到冰窖里,心拔凉拔凉的,不停念叨着这时间可怎么熬过去?

近八点的时候,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教练,领着一女运动员来到我座位旁边,说是要开生理弯曲证明。我整个人立马霍然站起,找到总裁判,跟她说:“您好,是这样的,这个证明我本人没有权限开。”到了这份上我也没有说自己不是外科医生。

“哦,你别担心,这个证明没什么,仅作为本次比赛用,你可以开的!放心吧!”总裁判说道。

看样子她还不知道我不是外科医生,我拨通了禹组长的电话,对总裁判说:“您跟我们卫健委医疗保障组的组长说一下吧。”

总裁判拿着我手机走到窗户边更安静的地方,跟禹组长讲电话,我站在总裁判身后候着,没一会儿,她就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对着电话那头说:“那他是主要搞哪个科的?”听这话,我知道禹组长自曝了我不是外科的,我就知道迟早会暴露的。

我毫不犹豫地回应:“主要是内科。”

“噢他是内科的呀!”总裁判边说边转过身靠着窗边,没一会儿又扭头向我说,“那您真的一点儿也不懂吗?”

“确实不懂。”我回忆着早上那一脸懵逼的感觉,说道。

禹组长跟总裁判通了三四分钟的电话,双方达成“我这边拍那运动员手臂的照片,发到骨科的凌院长,让凌院长来鉴定是不是生理弯曲,再由我来填写表格”的共识。

这件事就这样以不算很麻烦的手段解决了,从凌院长那里我也才知道,生理弯曲度数不能直接看出,得去拍X光。所以前面两个需要填度数的空可以直接杠掉,直接在最后一个空填上“正常”二字,最后再签上我的名字,总算完成了这么一份证明。

看得出来,总裁判对我不是外科医生这事感到有点诧异,但似乎也没十分的介意,后面也没有为难我,一直平安无事到晚上九点半比赛终了。

糟糕的、提心吊胆的、无聊至极的一天终于结束。

第二天是急诊科王医生去做保障,当我知道那天只有4个运动员时,我感觉整个胃腔里的酸水都泛溢出来了,实在是酸死、羡慕死了,为什么别人这么爽,半天就结束,我这么倒霉?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