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无尽
2012年,苦于不知画什么,为了“体验生活”,做过一次长途旅行。虽然已经过了春节,北方大地依然沉浸在萧瑟之中。我暗示自己要带着一颗澄明的心去看去听,没有计划,没有目标,没有归期,走到哪里算哪里,只要能看见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就行。一个画家最可怕的莫过于对世界对生活失去了好奇之心吧。从北京出发,直奔陕北,然后沿着黄河一路向南,返回山西,接着向西,经西安,最后到达甘南藏区。高速路旁,几百只庞大羊群就惹得我们冒险停车,越过障碍,追随而去;刚刚还在宽阔平直的高速公路上,一泻千里,一不小心就钻进了蜿蜒曲折的颠簸小道,举步维艰;陕北高原的壮阔在心中还未消退,转瞬车子已经驶上了一览无余的平地;在黄河边的古朴小镇偶遇痴迷的青涩画家,映衬出自己的浮躁;在庞大的秦陵兵马俑博物馆里,呼吸着时间的味道。在拉卜楞寺的转经筒旁,依稀感悟到神性的力量;纯净的天空使藏族姑娘朴素的脸庞更加清澈……这是一次心灵的旅行。回家之后,有个地方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就是甘南藏区。犹如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感召着我,使我一次次地前往这片神奇的土地!
荒原无尽我经常会反问自己,是什么吸引我义无反顾的一次次前往甘南藏区。直观的感受,藏区无论是广袤的草原还是高耸的寺院,造型都很简练、单纯!色彩饱和度很高却很深沉,不艳丽!这很符合我自己对绘画关于造型和色彩的理想愿望!特别是冬季的藏区,草原山峦简直就是延绵无尽的熟褐,而我对土褐色有一种天然的痴迷。在内心深处, 更重要的是被她的苍茫、信仰、神性以及渗透在空气中的神秘气息所震撼!甘南藏区无论从色彩造型还是精神诉求上都极大的满足了我的内心期许。
荒原无尽第一次去拉卜楞寺,见到真正的藏民,亲见他们磕长头……如果把来自影像的对藏区的记忆比作是看了一部战争片,那么走进甘南就如同置身于真实的战场。熟悉而陌生,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而震撼。
在甘南藏区我体味到浓厚的宗教气氛,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具有信仰的味道,能隐约感悟到神性的存在。朴素而虔诚的藏民、神秘的喇嘛、湛蓝的天空、白墙金顶的寺院、土红的民宅、荒芜的草原、漆黑的牦牛,藏区的一切对我都充满新奇。在这里写生让人能够深刻的体会到地域的跨度、文化的差异、时间的流变。甚至,有关生与死的人生终极命题也时有闪念。在藏区写生,使你必须遗忘过去所有的经验,似乎连调色盘上的颜料也要换掉。
藏区的天空表情最丰富,清晨,万里晴空,画着画着,一朵朵白云从山后慢慢升起,中午,已经大团大团的漫天绽放。它在给你制造困难的同时也在向你馈赠创造的契机。这正是现场写生的魅力。让你沮丧让你惊奇,最后让你欲罢不能。
冬季,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突然闯入一群黑压压的牦牛,带着低音炮的吼叫。像一张纯白的宣纸上滴上了许多墨点,如果嵌上银白色的天空,简直“黑白灰”,大自然已经高度概括,无需我们再做过多的提炼,已经很"艺术"了。
有人善意提醒,藏区题材最好别画了。言外之意,藏区已经被画的太多,没有多少创造的余地了。我能理解其中的担忧,但是藏区地域广阔,文化独特,每个艺术家都有可能找到自己的切入点。题材并不是艺术指向的决定因素。关键取决于画家本身的艺术素养和敏锐视角。
最近几年的创作写生基本都围绕藏区题材展开,除了甘南还去过青海和四川藏区,却唯独没有到过西藏。去西藏的路不知还有多远?在一个冰天雪地的下午,遇见一对去拉萨朝圣的老年夫妇,问他们走到拉萨需要多久?他们笑吟吟的回答:三个月。我们看着他们背着行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冰雪中......
汪鹏飞/文 2018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