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煮青春》二十二·元旦快乐（中）
学校的联欢会终于结束了。此时刚好是午饭时间。大家吃过午饭后，都自觉地汇集到了教室。买装饰品的走读生来了，大家齐忙动手的开始布置起来。
“白杨。”高静露走到了正在吹气球的我身边。
“咋了？”我腾出吹气球的嘴应了一声，又接着吹。
“这些都是你吹的？”高静露指指我脚下的几十个气球说道。
“对啊！我厉害吧！吹的我腮帮子都疼了！”我继续吹着。
“嗯，干得不错。但是...”高静露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你看这是什么？”
居然是气球打气筒！
“我靠！”
高静露哈哈大笑起来。
“给你给你！我不干了！”我把手里没吹的气球全部塞到了高静露的手里，什么鬼，可怜了我的腮帮子白白受了这么半天的累。
我走到挂拉花的胡士文身旁，“有什么需要本侠帮忙的吗？”
“来的正好，帮我扯胶带吧。扯成一段一段的，我好粘。”
“就说我是及时雨。”
“拉倒吧，你能跟宋江比？”
“哎？你现在可是需要我的帮助，还敢这么说话？”
胡士文嘿嘿一笑，“不敢不敢，辛苦女侠给扯胶带！”
这还差不多！
“面和馅来啦！”章研和几个同学抬着分别装满着面和馅的大盆子，推门进来。
“李鹏飞还没回来？”
“没有，估计也快了吧。”
“雪美，你这画画的真好看！”听到有人说，我也向黑板看了过去，苏雪美设计的板报，几个同学在一起填色。“真心不错！”我对苏雪美竖起大拇指，“女神的审美就是不一样。”
“我回来了。”李鹏飞拎着一个大电饭锅，还有一个袋子一脚把门踹开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这袋子里是什么？”
“擀面杖和勺子啊。我还顺了我姑家好多纸巾，还有醋。哈哈。”
“你可真是亲大侄儿啊！”
“行啊，整的还挺热闹。”班主任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李鹏飞刚放在桌子上的锅，说道，“呵！家伙什儿还挺全！”
“常老师，今天咱们包饺子您可是主力。您可不能半路开溜啊！”胡士文对着老班喊话。
常老师黝黑的脸又笑得泛出了绛红色，“谁说得，今天是同学们的主场，大家才是主力。我就是来打杂的。”
“老师，您想带头逃避劳动！”胡士文又说道。
“没大没小，你怎么能这样跟老师说话呢？”老班还是一脸的笑。
“咱们把桌子挪开吧，挪到四周，围成方形，中间空出地方来。等吃完了饺子，好让文艺骨干表演啊。”章研招呼着大家把桌子排开。
万事俱备，只差饺子了！开包！
老班虽然嘴上说着不做主力，但还是三下两下先擀出了一摞饺子皮，“等你们的饺子皮，恐怕等到后半夜也吃不上这顿饺子啊！”老班边说着，边拿起饺子皮包起来。
“哎呀白杨，你包的这是个啥啊？简直就像个炸弹！”李鹏飞凑到我旁边说道。
“说的好像你会包似的。你包的那是啥？战斗机啊？”
“看我包的。”高静露掌心托着自己包的饺子，嘿！还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一看高静露在家就总帮妈妈干活，你看看你们，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儿。”胡士文指了一圈。
“说的好像你多能干似的。”章研白了他一眼。
“那当然。我在家，那是三好孩子！”
“别的好大家不知道，你先包个好饺子出来，让大伙称赞称赞你。”
“不是你说的要挑战传统吗？我们要包有新意的饺子，我们要花式包饺子！”胡士文振振有词的说道。
“拉倒吧！明明就是什么也不会，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白杨你脸上有个东西。”苏雪美说着用手指的背面在我脸上蹭了一下，“好了，现在没了。”
我继续全神贯注的捏着饺子，“我来捏个小老鼠好不好。”说着我回想着我妈包饺子的时候捏花边的样子，捏了起来。
“天呐，这是小老鼠？这是个老鼠精吧？也太丑了！”苏雪美拿起我捏完的小老鼠大笑起来。
“我看看，”高静露也凑了过来，“哎呀妈呀！这是老鼠精吗？这是千年老妖啊！你敢不敢再包大...噗！哈哈哈哈...”高静露看着我突然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起来。
“哪有那么丑！对你们的审美观我深感怀疑！”
“章研，你快看白杨！”高静露向章研喊道。
“哈哈哈哈哈...”章研也大笑起来。
我突然反应过来，肯定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我转过身面向玻璃，窗外漆黑一片，玻璃正好能反射出影子来。我看到自己的脸上有三道白印子，活像有着半边胡须的猫。
“好啊你苏雪美！你刚才偷袭我！”说着我朝苏雪美跑过去，也伸着手向她脸上抹去。苏雪美赶紧跑开，一边跑一边说，“这可是面啊，这是粮食，不能浪费！”
“这时候知道珍惜粮食了？刚才你做的很好嘛！”我绕着教室追逐。
“是吧！我也觉得我刚才做的很好。哈哈哈。”
“别闹了你们，一会儿把面和馅都打翻了！”高静露说道。
“这次先让你捡个便宜，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我指了指苏雪美。她朝我吐舌头。
“还弄了两种馅？”老班对章研说道。
“对啊，有些同学不喜欢吃肉，但是有些同学就无肉不欢。这样可以把大家都照顾到。”
“你这班长做的真是称职。”
饺子包好了，开始煮啦！可是教室只有一个空闲的插口，其余的腾不出来。
“把另一只锅拿办公室去煮吧。”老班说道。
“我去吧。”我自告奋勇的拿起锅。
“我跟你一起吧。”苏雪美端起饺子跟我一起走向了办公室。
我端着锅，接好水，走到办公室，插电，等水开。
“这两天什么感觉？”我先开了腔问苏雪美。
“尴尬。”我猜着也是这样。
“不过我能看出来他还是在尽力表现的自然，该干什么干什么。在尽力缓解这种氛围。我想，他不想让你觉得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我也在尽力了。”
我拍拍苏雪美的肩，“是，难为你们俩了。”
“我现在只能是竭尽全力去想学习的事。当我走神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时候，我会一再警告自己，马上就要高考了。其他的，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欠着的，过了高考再慢慢清算吧。”
我点点头，心里对苏雪美这种学习上的自制力很佩服。不像我，高考越临近，杂念反而多了起来。总是在想万一我考不上大学该怎么办？爸妈会不会很失望？我的前途又当如何？
“我觉得有些闷，想出去走走。”苏雪美突然说道。
“啊？我陪你去！”
“别了，你走了谁煮饺子啊？”
“我去找个同学过来。”说着我站起身来。
苏雪美摇摇头，拉住我坐下，“我想一个人去走一走，想一些事情。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学校还是很安全。”
“你不害怕吗？这大晚上的。”
“我就在楼下，不去远处。一会儿饺子熟了我还要回来吃饺子呢。”
我呆呆的看着苏雪美，她对我莞尔一笑，起身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也许，她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来独处，来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做不到像苏雪美和胡士文这么淡定，我可能会发疯。他在极力遮盖自己内心的伤口，而她在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压抑。我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支持她，理解她。
一会儿煮好了饺子我再去看她吧。我心里这样想着。
看着锅里还没有滚起来的水，我自言自语道，“此刻只能咱俩做伴儿了。”
“跟谁做伴儿？”门推开，林夕走了进来。
我驼着的背一下子坐直了，“没谁...”
“这屋里就你自己，你在跟谁说话？”林夕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跟鬼？”
我到吸了一口凉气，“别开这种玩笑，我害怕...”
林夕笑了起来，“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你怕什么？”
“反正就怕。我胆子小。”我说道。
一时无话，有些尴尬。
“今天你在台上唱的歌，是你自己写的啊？”我又找起话题来。
“嗯。”
“写的真好！”
林夕笑了一下。
“但是好像有点忧伤。”
“分别总是忧伤的。”
“你想考哪个大学呢？”我好想知道。
“不知道。也许考不上。”
“如果考不上本科，考到专科，你去吗？”我又问道。
“也不知道，多半不会去吧。”林夕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橘子，低头包着。
“为什么不会去？”
“我学习又不好，上了大学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着我师父去闯闯江湖。”
“可你师父他同意带你吗？”
“我还没跟他说。”说着林夕将一瓣橘子递到我的面前。天啊！受宠若惊！我赶忙接过橘子塞进了嘴里。真酸！这就是我为什么不爱吃橘子的原因。
“很酸？”林夕见我被酸的面部扭曲，问了我一句，然后自己也吃了一瓣，“还好吧，没有那么酸啊。”
我已经被酸到说不出话。
林夕笑笑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怕吃酸的。”
我点点头。
这个电锅煮水真的好慢。可是，慢的好！
“你想去哪个城市上大学？”林夕问我道。
“我？我喜欢大海。如果可以，我想去有海的城市。”我说道。
“你呢？本科考不上，大专上么？”
“上啊，为什么不上？但愿这个大专我能考上。”
林夕又笑笑，“还真是个爱学习的乖学生。”
“也不是爱学习，只想去看看大学是什么样子。”
“拿上大学当买门票了？那你这门票买的可够贵的。”
“啊？不是...上大学也能提升素养啊，气质啊，文化啊...什么的。多一种经历，总是好的。”
“又开始认真的解释了，我逗你的。”林夕笑呵呵地说道。
我的脸又有些微红。真讨厌！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这样。我打开锅盖，看了看锅里的水，居然还没有开。
“这插电的锅也太不给力了吧！”我赶紧借锅转移话题。
“插电的锅本来就比火烧的慢，况且你看这满满一锅的水，要煮很久的。”林夕对我说道。
我盖好锅盖，坐在椅子上在想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
“你高一...为什么休学？”想了半天，想到这么一个问题。也不知会不会令他反感，认为我打探他的隐私。
“那时候爸妈老是吵架。”林夕答道。看来他并没有厌恶我问他这个问题。
但是没想到又牵扯到了他爸妈，我心生愧疚，生怕引得他不开心。“哦...”我简短的回应了一下。
“他们天天吵架，我心里很难受，也很烦，就厌学。”林夕又继续说了起来，“于是开始躲到我师父那天天练琴不上学。后来我师父发现我总是逃课，就以不再教我而威胁我，让我去上学。我就把家里的情况全都告诉他了。他理解我内心的感受，又怕我因为这些事做出什么傻事，轻生啊什么的，就找人帮我办了休学。教我弹琴，也总开导我。他还是希望我能好好上学，希望我情绪稳定些了，再回到学校。高一暑假的时候，我爸妈分开了，家里不再天天争吵，但是我妈每天愁容满面，家里的气氛更压抑了。有一天晚上，大概凌晨两三点，我起床上厕所，发现我妈一个人在阳台坐着。黑咕隆咚的，又迷迷糊糊的，突然看见个人影，吓我一大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我妈。从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妈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中途睡醒了或者无法入睡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去阳台坐着，连灯也不开。我才发现这件事情对我妈来说，打击比我大多了。一个女人，丈夫离开了她，要独自一人承担这个家庭。而我还只是个学生不能为家里出力，还变得脾气暴躁，叛逆，这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心理上，对她都是极大的负重。从那一刻起，我就想，这家里只有我这个男人了。这担子应该由我来扛起。而我却还在一直耍小孩子的性子，给她增添更多的负担。”
没想到林夕竟然跟我说了这么多。我内心一阵感动，也一阵心疼。父母分居心里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可他还是能体谅母亲，愿意去承担生活。
“所以，高二一开学，我又回来了。我得好好生活，好好上学，让一切回归本来该有的样子。这虽然不能帮我妈赚更多的钱，但最起码能缓解她精神上的负担。一切都会好的。”
“所以你刚才说不想上大学，也有这部分原因吧？”
“是的。我想早点自食其力，也想早点帮我妈分担经济上的问题。”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很好啊，”林夕又微笑着对我说道，“家庭那么幸福，而且听你刚才的语气，家里也有能力供你上大学。上不上大学，完全取决于你想与不想。有机会，就去上吧！”
“其实，大学都有奖学金，也有助学金，有的也会提供勤工俭学。”
“那只是不花家里的钱，我更想早点为家里挣钱。”林夕说道。
跟他相比，我真是惭愧至极。我还在想着哪个城市的环境更优美，他却已经在想着帮家里分担了。
“你师父对你真好。”我说道。
“嗯。所以我对我师父，不是只有学艺的感激。他在生活上和精神上对我的照顾，真的是如兄如父。我休学那一年，几乎没回过家，都是住在他那。”
“能遇见这样的师父也是一种幸运。”
“我师父其实是咱们学长。他是从咱们学校毕业的。比咱们大五届。”林夕又说道。
“比崔石还大啊？”
“嗯。他毕业以后组了个乐队，靠演出赚点钱。开始的时候也很苦，没人认可，出场费也低的要命，他和队员住没窗户的出租屋，吃干馍咸菜，排练没有场地，就去废铁站。春夏秋还好，到了冬天，室外的温度多冷啊，手都要被冻僵了。即便是艰辛，他和队员都坚持过来了，因为他们有梦想。有梦想，就会变的无敌。”
“好厉害！”我敬佩的感叹。
“有一次他们演出，我刚巧路过，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就迷上了。我想向他们学艺，就一直等，等到他们散场，我走过去跟我师父说，我要跟他学吉他。因为他弹的太厉害，太帅了。开始我说的时候，他和队员都取笑我，觉得我就是个小屁孩儿，也都不理我。后来我就跟着他们，知道了他们住哪，每天放学去他们家门口蹲点，有时候他们去演出我会白等，但那对我来说没什么，我总会等到的。终于，在第五次他又从家门口看到我时，收了我。”
“你也挺有毅力的。”
“但那时候正上初三，学习很紧张，我师父怕我练琴耽误功课，就严格规划了我学琴的时间。其实我的成绩没有怎么被落下，但是我父母知道了这件事，还是很强烈的反对，认为我弹吉他就是不务正业。”
“师父真是好师父。那后来怎么样了呢？你就只能在学校练了吗？”
“不能。初三那会儿老师管的也很严格，不让弄这些东西。我都是放学了去我师父那练一会儿。直到现在我妈都禁止我在家里弹吉他。我想如果我真的跟着我师父去闯荡了，也不能告诉她实话。只能说自己在做一份她认为稳定的工作。”
水开了，咕噜咕噜的滚起来。我忙掀开锅盖，林夕自觉地把饺子端了过来，慢慢的把饺子抖进锅里。
“还挺像模像样的。”我笑着说道。
“在家也会帮我妈做这些。”林夕淡淡的说道。
比我还强呢。我妈煮饺子的时候我一般都在看电视。
饺子下锅了，只等着煮熟。“怎么算煮熟呢？”我又一脸蒙圈了。
“漂起来就熟了。”林夕说道。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了？很冷？”被林夕看到了。
“没有...我只是...”
林夕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只是想上厕所。”我不好意思的说了出来。
林夕笑了起来，“那就去啊。锅我来看着，你去吧。”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不敢去...厕所那边从高二上学期的时候就没有灯，到现在也不给安上，也不知道省个灯泡能省多少钱。”我嘟囔着。
林夕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可我平时见你挺威武神气的，原来胆子这么小啊？”
被男神嘲笑了，好丢脸啊。
“我陪你去吧。”林夕说道。
“不用不用。”我赶忙摆手。
“那你想怎样？一直憋着？活人要让尿憋死？”林夕笑的停不下来，“走吧。”说着拉起我的胳膊往外走。
“可是这锅...”
“刚下锅，一时半会儿没事，咱们很快就回来了。”
于是我就在男神的陪伴下，走上了通往厕所的道路。虽然这话说出来听着有些莫名戳中笑点，但是我的内心还是狂喜的。我白杨何德何能斩获男神护驾啊！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