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岳潜行》第一章 血溅江月城
史籍早已丢失，留下的是灰烬，掺点水进去，后人拿笔沾点，又胡乱写出一本书来。纵使荒唐满纸，看客从来不管真假，有谁知道真相，又有谁在乎看客的说法，来去也就是在灰烬上再添一把土……
江月国绕以四山而立，南山，东山，西岳，北岳。四山各有其主，而国之君王为李氏皇族。江月国的春是有期限的，正如一件器物，一杯醇酒，一个人一样，会失色，会失味，会失散。在这个大争世界，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都是新事旧笔。
年已半百的皇帝李阔势弱，权势的纷争，引起文武官员与江湖门派盘根错节。今日几家欢喜，明日几家忧愁，轮转到最后逃不过换一个江山主。
吴余，官家公子，与李阔少时一起镇压地方。如今四十多岁就权倾朝野，成为朝中宰相。民间的茶馆酒肆，都能听闻江月国有一个人妇孺皆知，为国为民的好官——吴旭渊。
那晚，银钩垂枝，鸦声凄厉，夜阑人静。此夜，江月国的皇都旻州风声未起。却有上万死士穿梭于相府之外方圆十里。这些人有些是江湖门徒，有些是吴余的亲兵。
国师范石（字文景）得到密探告知，吃惊不已。吴余密结私兵，其心必异，赶忙前往宫中。
“陛下！”范石急忙向御书房奔去，连门口的太监也没敢拦。
“国师，匆忙来此，有何急事？”皇帝李阔放下手里的奏折，赶忙迎上。
“陛下，听说吴余集结三万兵马，其意恐有不轨。陛下要加以防范！”范石一脸焦急。
不想，皇帝倒是气定神闲：“哦？文景从何得来的消息？”
范石没想到君王对丞相毫无防范之意，跪下焦急喊道：“陛下！此消息千真万确，臣句句实言。陛下若是不信，臣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文景，何必如此，快起来。”皇帝欲将范石扶起，但跪在地上的人自己没有起来的意。皇帝见状，也突然严肃：“好，来人，让陈梦去相府把吴余喊过来，抵抗不从者，杀无赦。”
“陛下圣明。”范石又俯首一拜，皇帝将他扶起。
“倘若国师所说是事实，丞相何来三万兵马？”
“丞相本就与江湖之流走得近，派系门徒之众也不奇怪。何况他是我江月国的外交大臣，如若有他国借兵，亦不过分…”范文景焦急解释。
“文景如此说来，那朕这朝廷之上，如此错杂，朕岂不是被他吴旭渊蒙蔽至此！”
“他国虽弱，江湖虽远。陛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听到范石这句话，李阔回想起一件旧事旧人，不禁心慌了一阵。
———相府
“呵，范石啊范石。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今倒是你疏漏了。这次，你恐怕要输得一败涂地。”吴余不过两千人马，多次出没于相府附近，而故意走漏一点风声。
陈梦不明所以，为何让自己带兵去喊吴余而不是皇帝自己直接宣召。皇命难测，只好去相府扣门。夜已深沉，但陈梦一路浩浩汤汤的三千士兵，把相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请禀告丞相，本将军受皇上之命，前来请丞相进宫面圣。”陈梦一句话，却让站在门口的下人恐慌，进宫面圣而已，怎么要带这么多兵，可是从陈梦脸上却看不到什么表情，也不知是福是祸。
下人将陈梦带进去，而吴余却是简单地一身中衣。很明显，这个点早已入睡，就连陈梦也都是从卧榻之中起身。
“陈梦，半夜来此，不知是有何急事？”吴余一边让人伺候着穿衣，一边关切地问陈梦。
陈梦毕竟面对自己的长辈，还是毕恭毕敬行礼：“定时皇上有急事，召见丞相。”
“此刻皇上召我，定是有急事，那我们抓紧走吧！”于是吴余抓着披风，直接坐着马车随陈梦入宫。
两人来到御书房内，吴余很快发问：“不知陛下深夜召臣，有何急事？”
李阔看见吴余外衣不整的，肯定是急忙赶过来，如果吴余真的敢来，说明根本没有范石所说的那件事。
“这…丞相还是问国师吧！”李阔干脆把锅抛出去。
“吴余，你私结数万兵马，是不是要谋反！”范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指着吴余质问。
吴余一脸茫然，反问：“私结兵马？谋反？陛下明察啊，臣为国尽心尽力，赤胆忠心上苍可鉴呐！”吴余跪下继续说：“此次臣检兵，是怕这两千兵马引得百姓惶恐，于是在黄昏下令，这也是陛下您的命令呀！”
皇帝才想起来，一个月前确实让吴余甚至其他有兵权者自行点兵，并向他禀报。
皇帝为自己的疏漏，顿时哑口无言。
“陛下听信他人之言调遣兵将直指微臣。三千兵马讹传出三万，这次是陈梦将军前来，下次恐怕陛下御林军便使臣身首异处了吧！”吴余讲得十分寒心。
“这…”李阔语塞。
“国师如此，陛下如此，使臣心寒呐。不如臣，明天就辞官回家。反正也是要知天命的年纪了，免得落个鸟尽弓藏！”吴余转身便离开了。
“鸟尽弓藏！”这四个字大概是李阔最不想听到的四个字，又想起了那旧人旧事。
“范石！你说，现在这个局面是你想要的吗！”李阔有点恼羞成怒，或者是紧张。
“这……老臣确实听闻吴余集结三万兵马，也有人看到相府附近出现大量人马。”范石语气比起之前虚了许多。
“那陈梦你看见什么了？”皇帝有点头疼，又问。
“陛下，一路百姓安睡，四方寂静，连盗匪都不曾见。”陈梦也为吴余抱不平。
“范石，你先回去吧，最好想想，明日早朝，该如何面对百官。”
皇帝下了逐客令，所有人都散了。皇帝又开始头疼了：“来人，送点宁神之物过来！”
————早朝
“陛下，臣近来身体不适，欲辞官回家。”吴余此话一出，引得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丞相比朕年少，何来身体不适。况且江月国需要丞相，朕需要丞相。”皇帝知道吴余给自己摆了一道，自己还不得不顺着他，给他一个台阶下。
“那就请陛下给臣一个说法，臣的谋反之罪如何定夺？”吴余丝毫不退让，还一脸无辜者的神情。
“这……国师！如今朕安坐于殿上，你如何解释啊！”听到吴余的说辞，李阔也坐不住了。
范石自然无话可说，只怪自己太心急。
朝廷一时间尴尬，李阔只好打圆场，笑了笑：“国师，事到如今，不如跟丞相赔礼道歉。误会一场，也就算了。”
“陛下，君无戏言。国师以人头担保，陷臣于不忠不义里。陛下仁慈，倘若稍有不慎，臣就丧命于误会之中。陛下如此行事，如何取信于天下！从此以往，岂不是谁人都可以互相诬陷！”吴余语锋犀利，步步逼近。
“国师，你说如今朕该如何？”皇帝十分犯难，眉头之间拧成川字，两位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失去一个都是自断羽翼。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人生天地间，死，臣无所惧。这次，算是臣之过。臣陛下仁德，望以后切勿因有此之事，被奸臣所坑骗啊！”范石一脸不惧，颇为凛然。
“这…来人…”皇帝话停了下来。
“陛下，国师忠心耿耿，纵使言过于实，也是为陛下着想，陛下三思啊！”尚书何彦急忙出来劝谏。
李阔就等这些人出来打圆场，讪笑：“念在国师也是开国大臣，就罚国师黄金千两，送于丞相府上，贬为尚书。好了，此事就此作罢。”
吴余虽然没有逼死范石，但如今职位屈于自己之下，自然也就威胁不到他了。
后来，此事便作罢。半月后，吴余直接集结三万兵马，分散潜伏。夜里，直冲皇城。
整个国都，都还在睡梦中。这次尚书范文景并没有得到消息，他的密探在回去的路上被陈梦的人杀死了。等他得到消息，吴余已经兵临城下，将皇城围个水泄不通。
范石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场谋反才刚开始。于是乔装，花重金贿赂，混进了宫中。
皇帝得知丞相逼宫谋反，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寝宫被严兵把守，才意识到半月前的那场乌龙只是个幌子。范石趁吴余兵马在皇宫内顾着搜人杀掠，躲了进去。
“柏卿兄，别来无恙。这一日不见兮如三月啊。”吴余戏谑地踏进殿门。
“吴旭渊，你好大的胆子！你…你真的敢谋权篡位！朕当初就不该让你坐上丞相之位！”皇帝拍案而起，冲到吴余面前，怒指大骂。
吴余轻笑，并没有把皇帝的愤怒放在眼里，缓缓开口：“柏卿兄，我坐在丞相之位怎么了？朝中上下多少事不是我夜以继日地在处理，市井百姓也都说我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你说，为什么，这样的人，他就能逼宫谋反呢……”吴余绕过皇帝，慢条斯理将手放在龙椅上。
“你狼子野心，蛰伏多年，不就是要这江山吗！”皇帝转过身去盯着吴余。
“柏卿兄谬矣，且不说我夺了这皇位是不是狼子野心，你坐上这皇位难道就是理所当然吗！那古来的那些皇帝改朝换代又是何说法？”
“你……”皇帝正欲说话，被吴余打断。
“李阔！你若坦诚待我，又何至于此。我们是兄弟，我们一起战伐边境。你开始时候给我一个闲官，我也接受。但自从我坐上丞相的椅子，你是处处猜忌于我。若不是我安插眼线于你身边，我吴余怕是死上百次了！你放心，兄弟我不会杀你的。你只需要把皇位交出来，你仍然是个王，尽享荣华富贵。”
“吴余，你休想！”皇帝气得顺不了气，只好欠腰先扶着桌子。
“你可别气死了，到时候，便宜了我。直接对外宣皇帝病死，太子暴毙，让位于我这个江月国重臣。”吴余轻笑一声，摔门而去。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皇城是陈梦推开的，他是我吴家的人。”吴余扯了扯嘴角，甩袖走了。
等吴余他们离开后，范石出来了。
“陛下，臣来迟了!”范石老泪纵横从侧厢探出身子，跪下。
“文景，朕不该不听你的话……如今朕的江山就要葬送于小人之手了。”皇帝说着红了眼眶，扶起范石继续说：“朕知道吴余权力大，朕想着生死兄弟，不至于害朕，没想到…”皇帝越想越气，气愤交加，一口气没上来，喷出一口血。
“陛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臣已派人去通知李将军，等几天他也肯定能到。”范石尽量小声，扶着皇帝。
“文景，吴余没有搜查到国玺，一定不会放过朕，朕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李客。你去后面，有个密室，你拿着传国玉玺，带着太子，走！”
“陛下，要走一起走！”范石老泪纵横。
“朕让你走！这是王命！如若太子也不幸惨遭毒手，你就寻其他皇室。倘若吴余赶尽杀绝，你就带着李客替朕报仇。你若不听就是抗旨！走！”
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士兵，范石只好赶紧从密道走。拿着传国玉玺，去寻找太子行踪。听闻太子已逃往出宫外，范石松了口气，急忙往宫外赶。其实范石行踪已经暴露，皇帝拼死给他争取逃跑的时间，最终也惨死刀下。
丞相篡位，去掉江字，月字将明月之月化为山岳之岳。从此江月国变成了岳国。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不从者，流放关押，严重者，杀！
街上传着一首歌谣：
兄弟生死几十年，
散碎皇城一夜间。
海阔水远任鱼跃，
不问如今成桑田。
有甚者戏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