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鸡(一)
仗剑天涯二十余载,别的爱好陆陆续续都戒掉了,只有吃鸡一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断断续续总也无法割舍。索性一周一只,或烧或炖,吃肉喝汤,尤为惬意。有了余钱就买十七八块块一斤的黄油鸡,囊中羞涩就买冷冻三黄鸡,区别只在于需不需要热水焯一焯,别的差别不大,反正我要求也不高,一百多一只的土鸡我还嫌它腥味太重。
这日又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超市里老头老太太们个个都是练家子,内力深厚,手劲十足,稍微水灵点的蔬菜在架子上都待不过五分钟。肉柜前也是比肩继踵,连带着旁边黄油鸡柜台都没位置。我半天没挤进去,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买硬邦邦的冷冻三黄鸡。
也好也好,至少便宜,肉厚,只是得自己动刀剁鸡,这个颇有点难度。
我只有一把菜刀,淘宝买的,不到二十块,用了两三年也没磨过。还有一块小小的木质案板,搭配这把名不见经传的刀正合适。平日切肉切菜都无妨,就是碰上带骨头的整鸡没办法。我刀功又差,基本上刀刀剁不到一个位置,总是把那一块搞得血肉模糊,再用蛮力撕开。
随着吃鸡次数增多,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卸下鸡头、鸡脖子、鸡翅膀和鸡腿几个部件的诀窍,不费太多事情了。
冻鸡先得化开了才行,我把鸡扔进洗碗用的大盆就没再管。过了大半天,想它也化得差不多了,别在血水里泡得再有了臭味就不好了,于是赶紧去厨房剁鸡。
这只鸡全身僵硬,死不瞑目,两腿伸得直直的。我左手拎鸡,右手握刀,下手之前先看见它泛着青白色的双眼,心里叹息一声:我会好好炖你的,争取吃三顿。
按照习惯,我先沿着鸡腿根部的骨缝去切,却不料这时异变陡生。
我手里的鸡屈起僵硬的脖子,半睁的鸡眼向我望望,说:“劳驾给个痛快成么?”
“……”
我左手用力,抡起这只鸡向案板咣咣撞了两下。
“诶诶诶诶住手啊——!”鸡惨叫着,听起来很像打鸣。
这场面太过不可思议,我很想晕过去,但是偏偏神经坚强,不仅扛住了这一波精神攻击,居然还有余力举着菜刀颤声质问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鸡在案板边缘坐下,翘起二郎腿,光秃秃的鸡翅摆出托腮凝思的样子,慢慢说:“我是一只三黄鸡。”见我瞪着它,它补充道,“冷冻的。”
“……”我一步迈出厨房,顺手带上门,浑然不觉菜刀还在我右手里握着。额头抵在门上,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慌。行走江湖就是什么怪事都有可能遇到,比如从堵塞的抽水马桶里捞出一把巨大的扳手,比如放在桌上的苹果被老鼠吃了半边,比如绿豆桶里生出小虫把绿豆吃成粉末,这么一看,似乎冷冻三黄鸡口吐人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毕竟这世上披着人皮不说人话的也多了去了,披着鸡皮说说人话也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没什么大不了。……
我在这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鸡在那边百无聊赖道:“你跑什么?难道我还能反过来炖了你不成?”
慢慢推开厨房门,鸡傲然立于案板之上,一身的白皮沐浴在下午温热的阳光中闪闪发光。脖子还有点歪,大概是还没完全解冻,但是腿已经伸缩自如了。
我俩人眼鸡眼互相瞪视,末了我说:“你这个……那我中午吃什么?”
鸡淡定从容地以右腿示意我看案板旁边的土豆。天杀的,它居然让我吃素?!
大概是一个人独居寂寞久了,我居然真的很快接受了一只超市从合法渠道进货的冰冻三黄鸡在解冻后复活又和我一起“生活”的事实。三黄鸡嫌弃三黄这个名字太土,毕竟世上三黄鸡千千万万,如它一般说人话的仅此一只(它自称),必须得有个与众不同的名字才与之相称,于是我叫它小白,白字取自白条鸡的头一个字,但我告诉他是从我以前看过的一部动漫而来的,里面那位很温柔可爱的主角就叫小白,也不知道它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反正它很愉快地应了。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