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2018-07-24  本文已影响0人  淼淼_04ab

        如果非要比命运,似乎每个人都有他的苦。没法比,不管是发现自己比较苦,还是别人比较苦,有了比较就会有伤害。

        当2013年夏天,发现自己患有肺动脉高压,当时的感觉真的是天都塌了吧,当时把所有可能的病因都百度了一遍,被平均生存期2.8年吓的心惊胆战。当时在郑大一附院住院13天,发誓再也不要住到那里,治疗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了疾病本身,太难受了。

        当时的心境再追忆起来已经遥远,唯记得,妈妈受到的打击很大,于是我压抑起自己所有的恐惧和彷徨,在所有人面前佯装坚强,人后却害怕的躲起来掉眼泪。不幸被同病房的阿姨发现,告诉了我的家人,然后我的小姨骂做不懂事,当时真的好憋屈,好憋屈,又不敢反驳,唯恐增加他们的担心。

      不合适的治疗方案让我的身体越来越累,冬天父母带我来到了协和医院,在这里遇见了我的第一次新生。右心导管血管,血管扩张实验阳性,意味着我不用吃价格高昂的靶向药,只需服用钙离子拮抗剂。当时服用的是合贝爽,一天一次。大夫并没有告诉我需要复查,加药,于是我的肺动脉压力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缓慢升高。

      病情一步步发展,并没有得到干涉。参加工作后,可能是太累了,真的累,累到走100米都困难,爬两步楼梯就觉得心脏疼的要跳出来。也可能是不适应复杂的人际关系,抑或者仅仅是一本书而已——《挪威的森林》,我的抑郁第一次被发现,迅猛发展。抑郁时的人,会想什么呢?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那时所谓的孝道,所谓的责任,所谓的人生该有的追求,都变得没有意义。每天下班后,站到河边,就觉得河水对我有莫大的吸引力。所学知识告诉我,跳河而死过程缓慢,并且很痛苦,靠着这个意念,把自杀计划一次又一次变成的短途旅行。直到有一次,我骑着自行车从桥上对着红灯冲下,我无法解释当时的行为到底是有预谋的,还是因为精神恍惚,但是和一辆汽车擦肩而过瞬间我下意识的躲闪,躲过之后长久的后怕和庆幸,使我明白了,我想活着。

        只是依然活的艰辛且痛苦,我无法对父母亲人言明,却有幸被爱情滋养牵绊。他会搭3个小时的公车把我从河边带离,也愿意为我洗我洗不动的衣服,我所有的痛苦,哪怕我觉得活着毫无意义,他依然能让我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在我人生中第一段最灰暗,最不被理解的时光里,他拉着我,不让我继续往下掉。这算是我和他爱恨纠葛的人生,第一次共患难吧,或者说我第一次拖他下水,而他把我救上了岸。

        接着,遇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二个转折。

      阜外医院荆志成的团队免费为特发性肺动脉高压阳性患者义诊。当时可以说是怀着见偶像的心情去了阜外。当时我的压力升高,右心扩大,室壁增厚,频发室早,于是他们都怀疑我转阴了。于是住院复查导管,并且因此丢失了工作。万幸的是导管结果,我依然是幸运的阳性患者,并且药物加量,我的身体好了很多。

      再后来我结婚了,哪怕另一半自小没有父母,可是他是我的爱情,是我曾经的救赎。我不可以生孩子,他对我说,有我足够了,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所以,我嫁的义无反顾,哪怕什么都没有,那时的我,觉得有爱就够了,一切都可以克服的,没房可以租房,没车,出门骑自行车也挺好。婚后不久发现意外怀孕,他抱着我哭的稀里哗啦,做好不要的准备时,又被幸运的告知可以试试。按时吃药,按时复查,怀孕5个月时,出现心衰,加了他达拉菲。当时的生活真的可以用拮据来形容,整个孕期我几乎没长肉,可是却是充满了憧憬和期待。孩子34周剖腹产,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和大多数意外怀孕的妈妈一样,我生过孩子后,又一次抑郁。无数次生本能和死本能的斗争,在我即将走出时,孩子被怀疑白血病。不相信,不接受,一次又一次骨穿,当医院不能定性时,我侥幸着,期待着,上天不会对我如此残忍。也许是对我不珍惜的惩罚,在北京孩子被确诊为JMML,幼年型-粒单核细胞白血病。

      命运一次次开玩笑,又一次一次放行。JMML应该是儿童疾病中的医学难题之一,素有“儿童白血病之王”的称号,只占儿童白血病的2%左右,病死率高,化疗效果差,长期生存率不到10%,目前针对该病的最佳治疗方案是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HCT),但治疗后复发率高达50%。入院当天,大夫进行病情告知时,我几乎都听不下去,眼泪不停的转,不敢掉下来,哪怕大夫说,很有可能人财两空,我都忍者不敢掉眼泪。一个小时后,病房开会,又商量出了新的治疗方案。可以用地西他滨,高三尖杉酯碱,阿糖胞苷诱导化疗试一试,似乎不止是移植一条出路了,我似乎看到了希望在像我招手。

        化疗期是两周,期间孩子很不错,血项维持挺好,没出出现大问题。我们全家欢欣鼓舞,觉得孩子能耐受是好事。可是停疗三天,骨髓抑制的表现全部出来,血项,血细胞,血小板啪啪的掉,粒细胞掉到0.02,感染引发败血症,孩子开始发烧,拉肚子,咳嗽。血小板,血细胞,丙球,升白针,抗生素一天六组,一天吃十几次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吃的苦超过了其他人几十年,这才仅仅是开始,以后还要很长一段时间重复这样的生活。可是,孩子是天使啊,哪怕大人再绝望,孩子也只有在难受时,治疗时会哭闹,其他时依然是我们的开心果。会换着声音,音调叫我们,会撒娇,会喂我们吃东西,听到音乐会跳舞,大夫和护士来了叫阿姨,走了的时候懂得摆手再见说拜拜,这么懂事的他,让我的内心不断的柔软再柔软。

        肺高的我,抑郁的我,强迫的我,焦虑的我,不管我的内心深处生本能和死本能斗争的多么强烈,一声妈妈,能把我从所有的地方,任何状态带离,我是一个母亲,那是我的孩子,我爱他,胜过所有,最幸福的事,是他也爱我,他还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我们手里的钱可以撑多久,我也不知道,JMML的预后到底怎样,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可是我会义无反顾的往,不管是晴空万里鸟语花香,还是万丈深渊,只要我们始终在一起,我们一起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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