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三部曲 • 赴今生(35)
卸了妆,屏退左右助理,李傲芙独坐在幽暗中,微微叹口气。 未几,她伏到贵妃塌上,闭起眼,再次调高自己的忍耐度。
他仍旧没有找她,她义无反顾、倾尽全力帮他,他始终避而不见,那日在“杜珍”慈拍会现场,他一声不响走掉,事后连个解释也没有。
她们俩从认识起,便似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她料定自己道高一筹,必是猫,哪知事态发展并不如她所料,天时地利都在帮她,她却未能控局。
工作人员敲门进来,将《惊情1946》上映首日收视率呈到她面前,她不经意地浏览一眼,比东营卫视预测的还要高出一倍,但她毫无喜悦,她此时只关心杜轩时躲到哪儿去了。
凝思良久,她关上休息室的门,端坐到镜前,兀自梳妆。他好像喜欢这种清洁无染的模样,她看着镜中淡妆清纯的面容,微微笑起,取出电话来拔给他。既不能欲擒故纵,那不如抛弃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主动出击。
“你不觉得应该请我喝杯咖啡?”她在电话中问。
“没问题,你选地方。”杜轩时在那头也爽快。
“西寺塔公园旁有一家手磨咖啡不错。”
杜轩时似被噎了一下,蓦然停住,未几,缓缓问:“什么时间?”
“就今天。”
“今天?今天我不在京都,恐怕过不去。”
“没关系,我等你,多晚都可以。”
“明天吧,今天时间太紧。”
“那好,明晚六点,西寺塔公园,不见不散。”
“好。”
轩时挂了电话,不觉沉吟。屏幕上还挂着翟耀文给的反馈,西寺塔公园复建一事,除了翟耀文,他未与任何人提及,李傲芙怎么知道?
她似乎对他的行迹,总了如指掌。
阵阵急骤的“滴滴”声传来,打断他的思绪,屏幕上一只“企鹅”不停跳跃,他略有些烦躁,点开来,是那个人疾风暴雨式的连问:
“好久没你消息了,你没事吧?”
“请回信,我有些担心呢!”
“回信,回信!”
“你忘了吗,我是蒋桦林。”
同样是女人,她为什么蠢成这样,连别人不想回话也分辨不出,还傻傻地以为对方没看见。杜轩时不耐烦地想,憋了片刻,他耐着性子回她:“不好意思,刷盘子填不饱肚子,我又加了份擦鞋工,早出晚归……”
“唉,你终于在…”她似是长舒一口气,“那现在,能吃饱吗?” 她问。
轩时寂寂的,没有理会她。
“怎么又不说话,我要开工了!”她在那头焦虑,“你晚上一般什么时间到家,我上线找你。”
“十一二点吧。”轩时随手回她。
“好的,你有事就忙吧,我在片场,前面镜头拍完就该我了。”
“噢,在拍新戏?”
“嗯,传闻李姐要加盟我们公司,最新定了好几部新剧。”
“李姐?”
“李傲芙,你可能不知道,国内最红的明星!”
“噢,不认识。”轩时应一声。
“你是不是瘦了?”她忽然问。
“怎么这么问?”
“我感觉,你总是饿肚子,又打好几份工。”
轩时心不在焉,回给她一个微笑。
“我虽然赚钱不多,但我花得少,还是攒了一些,要不,我给你寄去,这样你可以少打点儿工,多腾出时间来学习。”
轩时看到这句,忽然不适,“好了,不聊,你快去做事。”
“嗯,我下了,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西寺塔公园位处京都北郊七十里外,因园内一座三百年古塔“西寺塔”而得名,解放初期这处公园非常红火,后整个京都向南发展,西寺塔公园逐渐被抛出城市版图,为大众所遗忘。现西寺塔公园为京都下属的县城管理,县政府也时常拔款整饬公园面貌,然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公园废敝与日俱增。
西寺塔公园内部虽已荒废,外围人口密度却不小,因生活成本低,许多被挤出京都的“飘族”聚居在此,一面过渡他们眼下的窘境,一面继续寻找在京都立足的机会。时间久了,这里逐渐形成一个以年轻人为主颇具文艺气息的生态圈。
李傲芙坐在窗边,品着只有市区三分之一价格的纯手工咖啡,悠闲地翻看杂志。夕阳从苍翠古柏的尖顶射下来,斑驳洒在书桌,在寒凉正好的温度中,这清静幽谧的黄昏,令人沉醉。
《京都纪事》上隆重刊载了“杜珍游展园奠基慈拍会”的整个过程:全场共计拍出展品157件,累计拍卖额4400万元,京都文娱界多位顶级大咖助阵,李傲芙十分钟拍下6件展品……她看了看表,以浏览风景的姿态,四处顾看,回首时,他已在她身后。
“不好意思,路上堵。”与李傲芙四目相触时,轩时道一句。
“没事,喝点什么?”
“跟你一样。”
她微笑着叫服务员。
“今天很漂亮!”轩时看着她微妆的脸,高高挽起的马尾,异于平常。
“难得不出镜,可以不用那么费事。”李傲芙笑一笑,轻啜一口咖啡。
“一直想谢你,又怕给你惹事,所以,干脆等你忙完,今天终于有机会。”轩时说着,将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
“上次慈拍会,那么多人来捧场,没法一一致谢,这里面的钱,你帮我转给他们,具体数字,由你去分配。”
李傲芙微笑的面孔逐渐凝滞,抬首冷看他,“大家就这么缺钱吗?。”
“当然不是,人家给面子帮忙,我聊表一点心意。另外,你当天购买的总额190万,也在里面,当是我买的,送给你。”
“真豪气,不愧是杜少爷。”她讽刺地笑起。
“唉,见笑了!”他抚着额,“我本人游手好闲、一无是处,全靠沾老杜的光,保一张臭皮囊,你若了解,就见怪不怪了。”
李傲芙斜睨桌上的卡片,:“无名之财我不收,其它人,想谢你自己去谢。”
她取过咖啡呡一口,看向窗外,除了隐约的灯火,窗外已什么都看不见。
“好吧,我先收着。”轩进将卡片收回,亦端起咖啡,看向窗外。
“我想去趟太原,到汾河沿线走走,你能不能陪我?” 寂静片刻,李傲芙幽幽看向他。
“怎么想去那里?”
“那一带古建遗存多,大量的古寺刹:古吉祥寺、古刹拉寺、古六猴寺、秦水寺,都在那里……”
“你太费心了。”未待她说完,轩时打断她。
“什么意思?”李傲芙局促。
“为什么约我来西寺塔,为什么陪我去看古寺?”
李傲芙迎视他片刻,微妆的脸轻垂而下,“我想找一些介质试图和你走得更近一些。”
“没有那么多事经得起安排,你太刻意,令我害怕。”轩时看着她,一字一顿。
窗外的夜晚静得凄凉,公园里没有电,零星明灭的烛火,似鬼影。
“我要怎么做才好,轩时?”许久,她柔情的眼看向他,弱得令人无法抗拒。
“出去走走吧,这里太闷。”轩时面窗看一眼,自先站起来。
两人出了门,步向公园外沉厚的夜色,轩时大步在前,李傲芙迟疑地跟在他身后。
“啊……”,才行数步,忽闻身后一声惊呼,轩时转身,见李傲芙跌倒,连连退回去扶她。
“谢谢,车子就在那里,送我过去就可以。”李傲芙忍着疼痛,指向停车处。轩时见她一只脚已不能着地,索性抱起她,李傲芙怔滞一刻,未几,蜷身贴在他胸间,如一只温软的猫。
“没事吧?”轩时将她放在车后坐,开了灯,替她查伤,李傲芙摇头,揉着脚踝处。
“我看看,别瞎揉。”轩时道着,拉开她的手,蹲下身来,托起她受伤的脚,认真查看。
晚风呼呼地撞到车门上,李傲芙按住衣襟,向蹲在车门处的轩时道:“风大,你进来吧。”
轩时坐进来,带上车门,为她按摩伤处。李傲芙怔看他,目光如炙,轩时下意识地避让,“还好,没什么大碍。”他放下她的腿。
“轩时!”她忽然抱住他。
“干什么?”轩时本能挣脱。
“我爱你,不要这样待我……”她哭泣着,痴痴呢喃,紧紧裹住他。
轩时滞住,良久未动,感受到她的眼泪混着莫名的潮热在他皮肤间游移,未几,他冷冷道:“唐宵炀呢,也是这样吗?”
她潮热的、炙烈的、深情的眼泪戛然而止,低头沉默片刻,咬牙抬起头,看住他,面色苍凉地微笑,从牙缝间挤出两字:“下去!”
轩时从她车中滚落,但听车门“砰”一声闭合,李傲芙颠簸着步向前坐,冷冷地启动车辆,风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