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亡人剑,未亡人
王铷镧立剑挑刺唐清风前心,唐清风身形后撤,左手拔剑,横贯胸前格挡,王铷镧翻腕,剑路下偏,斜斩唐清风左肋。唐清风左手下顺,剑身斜挑,挡开七绝剑的尖锋,右掌一立,劈面而击。王铷镧收剑,转身,身法极快。
唐清风趁此间隙,剑换右手,身子略一低,长剑与手臂如同相融,快若雷电,霎时间,白光绽闪,流川刃的剑影似奔泻的银川袭向王铷镧。
古水无波的冷眸闪过一丝波动,旋即恢复肃杀。王铷镧身子向后急掠,手中剑式一变,翻转变换,出剑的速度又快上几分,剑影成伞盾,封住身前,将急流的银川挡住。
两人的交手不分上下,剑影的交织碰撞,锋芒相击时铮铮响声充斥着整个剑会。
席间,众人神色严整地看向台上,不仅惊叹于唐清风的快剑,更惊诧于王铷镧于其不相上下的剑法,连张世豪都不禁感叹唐清风高绝的剑意。
香烛燃尽几柱,缠斗仍势同水火,难论胜负。唐清风将竹玄剑门最为精深的剑意“秋落千叶”施展得淋漓尽致,整个人踏入化境。流川刃如同漂满落叶的清流,肆意流溢。
王铷镧手中的七绝剑剑势杀伐,若重山环绕,圈住星空如盘的圆月,山峰形若狼口,亦有贪狼吞月的意味。这便是南唐剑狂邵杀人的《贪狼噬月剑》。
手中剑花再挽,朵朵绽开,极为写意,王铷镧出剑之速再度增快。唐清风眼神一凝,心中明白,七绝剑意中杀意最浓的“血狼祭月”将至,手中流川刃迅雷之势,变化剑路。台下竹玄弟子期待的唐清风最强杀意“白马踏黄昏”未至,唐清风面对“血狼祭月”,却施展了出自蜀中名将弢桁的“梼杌焚骨”。
“‘白马踏黄昏’杀意虽重,但与七绝剑意相比仍弱上几分,‘梼杌焚骨’是天下最快剑意,清风此举怕是要一招定输赢了。”白衣女子此时心中也泛起忧虑。
听到点拨,众弟子点头施礼,几个悟性不错的弟子小声私语,“强者相斗,并非定要以己之矛碰敌之矛,寻别路破解才是制胜之道。”
两剑相缠,挑斩刺劈扫几招之内尽现。唐清风低喝一声,手中剑再度翻起剑影,已然快到极致,在速度上压制了七绝剑。
“梼杌焚骨”是一式朴质无华,极力追求一剑破空的突刺。
唐清风侧身向前踏上一步,身子斜贴着七绝剑的剑身擦过时,左手食指一曲,在七绝剑剑身上猛地一弹,一股劲力荡开剑身。
王铷镧的手腕被突如其来的劲力震得发麻,手中的剑也随之一顿。
唐清风单臂轻舒,长剑贯虹,剑身搭在了王铷镧的脖项上,长剑太快,将其耳后的几根秀发削落,落在肩上。脖项被流川刃的锋芒擦出细小的剑痕,渗出几丝殷红。
唐清风握剑的手稳若磐石,流川刃泛着逼人的寒气,却寸毫不进。抬眸,漆黑的双眼与王铷镧冷若冰霜的美目相对。片刻余,唐清风撤剑还鞘,后退两步,对王铷镧颔首示礼。
王铷镧缓了口气,平下心神,也将七绝剑收鞘,还礼。表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但握剑的玉手紧攥剑鞘,指尖泛白,旋即,重新戴上斗笠,青纱罩面。
唐清风启唇,问道,“姑娘的七绝剑意已炉火纯青,不知可否知道李嬛公主?我想如世上还有人持杀人剑,掌杀人剑意,无人能出其右。”
王铷镧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小女是古冢传人王铷镧,前辈所言,不曾知晓。”说罢,转身与另三人纵下高台,迅速消失在山道之中。
王忠正回过神去追,那四人早已踪迹全无。
唐清风回到席间,缓了缓气息,看向身旁的白衣女子,“确是七绝剑意,但略有不同,似乎缺了点什么。”
“邵杀人无后,先后三个弟子,钟、严二人战死南陵,嫡公主李嬛葬身火海。你不会觉得……”白衣女子猜中了唐清风的心思,但旋即否定了这丫念头,“当年赤焰骑攻下南陵城后,赵寅亲率羽武卫血洗宫宇,无一活口。”
唐清风点点头,“也许是我想多了,以赵寅的手段,定然不会留下活口的。”
看了看面上仍有疑云的唐清风,轻声言道,“当年你我都在场,虽说年幼,如今记不太清,但嫡公主的装束与众不同,你我都见到了那具尸首,李嬛不可能还活着。”
唐清风看向白衣女子,嘴角向上勾起,点头,而后看向远处。
“师姐,你为何将名字告诉竹玄掌门?”孙仪佳一脸疑惑地问身前的王铷镧。王铷镧细眉微拧,“我总觉得曾见过他,而且他竟然知道……”心中一段模糊的记忆渐又浮现起来。
昔日的朱门、雕栏、玉阶、繁花、殿宇,此刻在风虎狼骑和赤焰骑自习铁蹄下荡然无存,那个教自己习剑,在自己心中和父亲一样伟岸的师父,全身浴血,剑折身死,立在国都城下。
烽火连天,满城浓烟,官宇间尽是厮杀声,内侍四处哭喊着奔逃,尚且年幼的你早已被眼前的一切惊骇住。她亲眼看见平日里护卫自己的侍卫、内官尽被自己从未见过的金赤铁铠,墨绿甲胄外罩的士卒斩杀,殷红的血溅满宫墙。自己瑟缩在墙角,颤抖着看着一个双目赤红,长剑滴血的羽武卫士卒恶鬼般朝自己走来,年幼的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迫降。
此时,战甲破碎,刀伤深可见骨,眼神涣散,长剑半折的严仲师兄拖着将死的身躯冲了过来,用残剑将那士卒封喉。跪爬着到自己面前,师兄伸出满是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扯出一抹笑,“阿嬛,好好活下去,师兄没用,不能再护着你了,幸好你穿着练功的劲装,快…从墙角草后的洞出去…好好活着…”说完,严仲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没了声息。听着越来越近的厮杀声,自己哭着从高草后面的矮洞爬出……
收回心绪,“不能在此久留,一切按师父的吩咐行事。”说完,王铷镧带着三人消失于华山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