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大美旅行·在路上旅行

西凉夜话(一)

2019-02-23  本文已影响7人  2ade4ec8c30d

在去乌鲁木齐的火车上,我下铺睡的是一个在北京倒腾玉石的喀什大叔,头发有些谢顶,一脸络腮胡,独自坐在窗下一口白酒一口绿茶的喝着,“你们的嘛,到喀什来吗?”,我摇头,“唉,不到喀什不算到新疆的嘛”,说完咂咂嘴,又喝了一大口“这个酒没有味道嘛”,旁边的绿茶已经喝完了,也没有下酒菜,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唠嗑下酒。

疆土西凉

中间有段时间大叔不见了,直到乘务员过来要称行李箱的重量时仍没看到人影,乘务员问我“他长得什么样子?我去找他”,“花格衬衫,络腮胡,有些谢顶,脖子和左手都带着玉”。再见到他时,是两个列车员在前,两个新疆兄弟在后边架住他胳膊拖着走,真难为那个乘务员了,听她讲是在十多个车厢外找到大叔的,大叔正和他刚认识的那两个兄弟喝酒,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于是让他们帮忙送回来,大叔匍匐在地上,一手抱住乘务员的脚“嗯,喝酒好,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嘛”,乘务员是又气又笑,招呼大家帮忙把他抗到铺上。所以箱子嘛,只能第二天称了。

大叔晚上到底还是吐了,被几个乘务员又抬到软卧去休息,第二天过来时不停和大家道歉“喝酒的嘛,不好”。

尸与远方

网图侵删

我来新疆,一是因为李娟,二是因为西域干尸,而最早对我启蒙的就是小河公主了。大概是刚上中学吧,央视正在播小河墓葬的纪录片,镜头里的小河公主五官立体,神态安然。她的睫毛细长而弯曲,上面沾染些灰尘,鼻梁高挺,嘴角微微上扬,棺木里传出的是一个来自3800年前的微笑。我跳起来跟我妈说以后一定要做考古专家,她实在是太美了,完全一个自然与人体共同创造的艺术品,我妈没理我,只是悄悄问我爸“他是不是有病?”

疆土西凉

正是基于此,第二天睡醒我就拉着钰姐和胖婶一起去泡自治区博物馆,楼兰美女、唐将张雄、且末宝宝,扎滚鲁克男女尸,以及一具来自小河墓葬的女尸。起初我以为那就是公主了,但是仔细一看,她的嘴角并非上扬,甚至稍微有点往下撇,而且年岁偏大,后来一问才知道小河公主在考古所,不在此地。虽然有些遗憾,但能有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古尸的机会已经很难得了。完好的服饰、轮廓分明的指甲、微闭的双眼和清晰的唇线,脸上刻录着生前对世界最后的一个表情,一切都那样逼真,就好像他们只是沉睡而非死亡。

塔克拉玛干的风呼啸而过,骄阳与明月在他们头顶来来回回,沙暴一次又一次的被睥睨,在这样一个死亡之海,文明显得是那样孤寂与脆弱,却最终仍能于黄沙之中凝成一个永恒。沙漠真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它既可以摧毁一切,又能保存一切。

飞过千山暮雪的聚会

从博物馆出来时,胖婶收到她爸妈的消息,他们也在乌鲁木齐,准备第二天回家,有时候真羡慕胖婶一家子,家庭聚餐都聚到新疆来了。

疆土西凉

钰姐是她男朋友,晚上自然要和老丈人大喝一通了,可偏偏他酒量不行,就拉我去帮忙,而我更是个废物。于是整个晚餐是这样发展的,酒过两巡之后,我倒下了,第三巡钰姐垮了,之后就剩下胖婶,她哥,她爸妈家庭内战,等我再睁眼,只剩下她老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着,从七点一直喝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临分别时,她老爸还塞给了钰姐一条烟“新疆雪莲,还是可以的,你们玩的时间长,路上抽”,我听着一脸黑人问号,这一家子还真是有点酷。

这次出来,约好一共五个人,熊哥和杨希是晚上零点的飞机,等他们到机场直接租车开过来。钰姐他俩喝的太多,回宾馆立马睡了。我揣了包雪莲也就跑到楼下等着那俩,由于宾馆对面是酒吧聚集地,所以即使转钟,街道也并不寂寞。等待时我分别碰到了两个找我借火的陌生人,我跨越千里而来,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这样一个陌生的街头相遇,双手护住一簇火苗,抽一口烟互道几声问候,得用掉多少运气。再一想,我们五个从不同城市相约而来又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有缘之客。

凌晨两点,他们终于到了。

克拉玛依的见面礼

我记得是三年前,本科毕业的时候,杨希跟我还有三个小姐姐是在敦煌的雅丹魔鬼城开始的第一步。那么三年后,我们同样是毕业,同样是五个人,又同样是和杨希一起,自然就把乌尔禾选为了第一站。

疆土西凉

从乌鲁木齐到乌尔禾,这段漫长的行程重新定义了自己认知观里的天地宽广。自出城后,我们一共只遇到了三辆车,但那三辆车都是急匆匆的从视野中出现又消失,剩下的时间我们似乎是静止在了一个空间里,前与后都是望不到尽头的公路,左与右又全是绵延不绝的荒丘,头顶是万里层云。单薄的小车就这样在时间线上默默地行驶、孤独地行驶甚至是有些苍凉地行驶着,车中小小的五个人更是有了只影向谁去的体验。

疆土西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终于下了高速,可偏偏在这样一个值得庆祝的时刻,熊哥找不着驾照了。两位武警将我们连人带车请到一旁“不要怕的嘛,驾照找出来就好了嘛”,车里找到的几本驾照恰巧又没有他的,熊哥把自己箱子翻个底儿掉“我记得上车就拿出来了啊,卧槽,今儿估计得进去了,没准儿还他妈得被遣返”,幸好,当他扒开自己那二十袋面膜时找出了驾照,可把他激动坏了,都恨不得在驾照上嘬一口,“你们嘛,驾照和身份证还是要放在显眼的地方,大家都方便嘛”。这是克拉玛依给熊哥的见面礼,一场虚惊,却也是一个极好的告诫,证件嘛,一定要随身带。其实在两天前,新疆对于安全的执着就已经很让我惊讶了,进入每个宾馆、饭店、超市、小集市都需要过安检,大巴扎的对面居然还停着一辆坦克,身份证则更是出门的必备品。

寂静之地

疆土西凉

从高速路开到魔鬼城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太阳还是有些晒,我们就把车停在了一辆大车的影子里。检票的阿姨在得知我们坚持步行后就举着票跟我们讲“你们按着地图反着走,那边的景色集中一些嘛,这样在关门前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嘛”,我们接过票连连道谢。

疆土西凉

刚走了还不到五百米,熊哥就叫住我帮他拍些照片“我要这个样子,还有这个样子,嗯,等一下,等我跑到台阶上,还要这样”,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眼睛里透露的只有单纯的欣喜,简单却又难得,乌尔禾似乎有一种魔力可以让我重新挖掘自己身上的灵性,我想说的这种灵性其实是童年时期对世界的好奇与遐想。风肆无忌惮地雕刻土丘,日复一日,于是这片土地上生出了城堡宫殿、万物生灵,它们造型模糊却是一种很好的留白,给以足够的空间去臆想,这种仅仅依靠自然而创造出的美实在是太过凛冽。四下里空空荡荡,风刮得越来越大,狼嚎鬼叫,却使得周围显得更加寂静,越是寂静,风听起来就越大。

疆土西凉

当最后清理游客的一辆电瓶车向我们鸣笛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这里不只有我们五个人,大家只是在不同的角落各自成团地隐匿于自己的世界,出去时的天空,只有一群归巢的鸟,飞向更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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