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古城艺湛天地 ——写于鹤
周末的傍晚,阴雨霏霏,暑热渐消,夜幕中的城市,歌舞升平,车水马龙。抛却琐事烦恼,静静的坐下来,键盘上跳跃出这一个一个的字,这些字是今天,是为鹤鸣恩师所作。今天,是鹤鸣恩师周年祭。2018年的7月17日,农历6月初五,鹤鸣恩师驾鹤西去,时至今日整一年。一年,很长也很短,一年,女儿可以从襁褓婴儿长成满地飞跑的小孩儿,一年,儿子从三年级马上进入四年级,孩子们眼见着在长大。一年,已经一年没有再见到鹤鸣恩师的鹤发童颜。虽然,经常在梦里相见,经常在梦里听他的谆谆教诲,经常在梦里老人家手把手教拳,但梦醒时分,再也不能和恩师相见。这一年,一直想记下和鹤鸣恩师的点点滴滴,但每次欲动笔心中都如针扎一般难受。今天,终于提笔,记于师父周年祭。
1995年冬,滦河沿,十五岁的我跪拜于鹤鸣恩师脚下,从此滦河沿时常有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师徒两人在练拳。我是从同学处听说在滦河沿有一高人打拳,后来又听燕超兄讲这是他的师伯。受燕赵游侠古风影响,自幼就想学武的我毅然决心去拜师学艺。一个周日的清晨,半轮红日刚刚爬出滦河滩,我在河沿小树林里找到了鹤鸣恩师。只见身高近2米的老人鹤发童颜,一招一式大气沉稳,只此一见我就断定高手无疑。我在边上肃立,看着老人家打完一遍拳。他看了看一直呆立着的我,笑了笑。我急忙过去,语无伦次的向他说我想学武我想拜师学艺等等。老人乐了,我一看马上栖身下拜,他一把拉住了我,哈哈大笑,说,既然想学那就跟着我学吧,不过千万不能耽误学习。他又说,看你有点瘦弱,那就先学太极吧,从简化太极学起。我只记得当时我高兴坏了,一步一步陪着恩师从河沿走回了老城内。自此,我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追随。
那时鹤鸣恩师刚刚退休,家就住在一中斜对面的工商家属院内。他每天早上去城东的滦河沿打拳,下午没事儿时他也时有去练拳。那几年,师父还年青,受邀经常参加唐山市、河北省的一些比赛,每次每个项目都是第一名。他的拳,有他独到的风格特色,不花不漂,让人看着行云流水又不乏沉稳大气,运劲如抽丝剥茧内里又透着刚劲。在滦河沿,在滦州老城,有他一号。练武的一帮师兄弟都很尊敬他。师父为人谦逊,河沿也经常有人要找他学拳,他总是说自己练得不行不好教人。我,是鹤鸣恩师一生唯一教的一个学生。
鹤鸣恩师一开始就和我讲,他只是我的启蒙老师,如果我有兴趣,能够一直学下去,他把他的交给我,我还要不断去找别人学,他经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说,无论和谁学,既然学就扎扎实实的学好。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手把手的教,我真心实意的学。从简化太极拳教起,我只有周末有时间去学习。所以,平时,我靠同学陈焯给我带来的《简化太极拳》这本教材自学。见到恩师了,学起来也就快了。寒来暑往,转眼到了春节。师父说,简化太极拳我学得差不多了,过了年可以学新的了。我当然特别高兴,说实话,当时我并不是太看得起简化太极拳,认为那太简单了,以为我学起来并不费劲。只到现在,我才认识到,鹤鸣恩师教我的简化太极拳,只此一拳就可以让我受益终身,因为这套拳的风格完全不是现有网上流传的视频那种,只此24个简单的太极拳动作里面就包含了他老人家的思想和作风。这也是我二十余年始终未间断简化太极拳习练的原因。1996年春开始,我开启了冀东流传的杨式太极拳108式的学习。这套拳风格更加独特,从拳谱编排看,和杨式太极拳85式没有相似之处,从行拳风格看,和陈氏拳又有些个别接近的地方。说实话,鹤鸣恩师和刘军老师教了我这么多年这套拳,我也不敢说真正掌握了这套拳的精髓,我觉得这套拳应该得到发扬光大,可是自己没有能从鹤鸣恩师和刘军老师处学得精髓。在学习108式太极拳的同时,鹤鸣恩师也在一层一层的纠正我的24式,他说,太极拳永远没有止境,功夫是一层一层练得,所以永远不要自高自大,永远要虚心求学。他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说,他只能把他领悟的最大限度告诉我,至于进阶,要完全靠自己刻苦练习。
我的高中时代,是残酷竞争的时代,县一中当时更是如战场一般,大家拼命学习。我刚刚进入一中学习时,成绩很不好,因为这里群英荟萃,在当时的我看来,大家智力上都高于我,高一的那一年,我是有些放弃自己的。所以,那时并不知道主动去学习,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在完成农村进入县城的适应期。逃课、不务正业,我快要向一个问题学生转变了。正是进入高二后,我开始追随鹤鸣恩师学拳,而我的人生也从那时开始了转变。
鹤鸣恩师不单单教拳,他在一点一滴的教我做人。每次习拳的间隙或者习拳后回来的路上,或者在他家吃过饭后,他都在给我讲学习的重要性,讲学习的方法。如果是别人给我讲什么学习,我可能听不进去,可是那时,我觉得我是对恩师已经开始了膜拜,他说的我觉得都是真理。
师父先给我讲了他小时候上学的事儿。他到了上学的年龄时,家里并不支持他上学。听师父讲,他是偷偷跑去报名上学的。老父亲靠赶集包饺子挣钱养家,身为长子的他从小就被教会了包饺子的功夫。他后来经常给我包饺子,他可以单手擀皮,而且动作极快。他说,那时他要偷偷的上学,放学后书包不敢带回家,他总是独自坐在城墙上写完作业,藏起书包后再回家。就是那种情形,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他和我说,你看我那时条件那么差都想方设法去上学,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能在一中上,多不容易。过多的说教没有,师父就是这拉家常、讲故事的方法,却让我真正知道了以前自己多么混蛋,浪费了多少好时光。从那时起我也真正进入了学习状态。早上早早起床,先到操场习练太极拳。等到同学们起床跑操时,我已经打完拳了。说来奇怪,那时,我睡得少,但是精力旺盛。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了大学毕业。
1997年考上大学后,离开家乡,自此也离开了恩师。但是,拳我没有断。大学里,练拳更是成为了我除了学习外唯一的兴趣爱好。除了学习的时间,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练拳上。这期间,又追随双印恩师学习传统杨式太极拳,和一个兄长学了形意八卦掌,和国威兄学了翻子单趟等。但,鹤鸣恩师教的简化太极拳和108式太极拳一直是我修习的主业。放假时,无论冬夏,我从老家早上四点起床,骑自行车二十余里到河沿和鹤鸣恩师学拳,大学四年一直如此。这四年,恩师把108式太极拳给我纠正了一遍又一遍,又教会了我吴氏太极刀。我在大学和双印恩师学拳以及学习八卦掌等武术的事情我都如实和师父汇报,师父总是那句话,我是你的启蒙老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太极拳没有止境,既然学就要和老师好好学。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很少能长时间在家休息,追随鹤鸣恩师的时间就少了。但每次回家休假,我都要找师父,让他给我讲拳,听他给我讲故事。我和他早就成了父子,我也成了他的家人。师父不仅教拳,教我做人,还在时刻关心着我的成长进步,关心着我的成家立业。大学毕业找工作期间,凡有重要的选择我都和师父通话,在选择携笔从戎这条道路时,明显感到师父的高兴,感到他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心情。
参加工作再和师父一起时,他不再给我讲他如何偷偷上学的事情,他开始给我讲他工作时的事情。他的职务在小县城里来说,虽不算高,但也不低了。他讲他当工商所长、机关科股长时,遇到事情,从没有想着吃拿卡要,而是极尽所能的帮助老百姓摆脱困难,他讲他从不受人礼物礼金。他是在教导我,做共产党的干部,就要清廉。师母也常常给我说师父拒人礼品的事情。我在老人家的教导里,从最朴素的层次认识到了清正廉洁的意义所在。
我这一生,人生的重要转折点,都和鹤鸣恩师相连。上大学、参军,都是如此。工作后,师父家的老姐介绍她同事给我,事前也是经过师父考察并允许后才让我见面。可以说,我现在贤惠的媳妇儿也是师父帮我选的。师徒如父子,我感谢师父。
2016年的夏天,师父突然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去他那里一趟。我休假时急匆匆去了师父的老宅院。师父那时身体因为前些年脚伤行动不便,走路需要拄拐。我见到他,他气色很好。他说,我叫你来,是想再给你说说108这套拳,他说,你打打我看看。就在老院子门外,他坐在台阶上,我在当街打起了这趟拳。他看完后,微微点点头说,差不多了,还有几个地方我给你说说。然后他又手把手地给我讲拳。最后,师父跟我说,我这么大岁数了,不定哪天就没了,我再不给你讲可能就没机会了。你就按这个好好练吧,有时间找你刘军师叔再给你讲讲。我当时没觉得什么,因为我看师父气色很好。2017年冬,我参加了北京海峡两岸武术交流大会视频赛,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比赛,我只想通过一次比赛给师父做一个汇报。那次比赛,我获得了冠军。我回家后,给师父看了证书和视频,那次,我感到师父是高兴的。
2018年春节,我去给师父拜年,师父的气色更好了,我感到他的身体比前几年还要好。我还说,师父啥时候我陪您去我工作的地方转转,陪您爬爬长城。师父说,我这腿爬不了了,我说,没事儿,那里可以一直坐车到长城根。我的诺言没来得及实现,2018年7月17日中午,接到妻子电话。她说,你别着急啊,刘鹤鸣大大今天上午没了。我听到后,懵了,先是不敢相信。我从没想过师父会没了,我想,师父怎么会没了呢?我还没来得急孝敬老人家呢……
一年来,时常在梦里和老人家相见,师父在给我讲拳,师父在给我讲他上学的故事,师父在给我讲如何做人如何清廉……
2019年7月7日,农历六月初五,草记于鹤鸣恩师周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