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人牛事之：周勃安刘

文言

冬，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陵。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非约也。」太后不说，问左丞相平、太尉勃，对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所不可。」太后喜，罢朝。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高帝啑血盟，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纵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乎？」陈平、降侯曰：「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陵无以应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实夺之相权。陵遂病免归，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

吕后崩，诸吕欲为乱。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使人往绐说吕禄，以兵授太尉。太尉入军门，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太尉遂将北军。然尚有南军。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令平阳侯告卫尉：「毋入相国产殿门。」产不知禄已去北军，入未央宫欲为乱。殿门弗内，徘徊往来。平阳侯驰语太尉勃，勃尚恐不胜，未敢诵言诛之，乃谓朱虚侯章曰：「急入宫卫帝。」朱虚侯请卒，太尉予卒千馀人。入未央宫门，见产廷中。日哺时，遂击产，产走。天风大起，以故其从官乱，莫敢斗，逐产，杀之郎中府吏厕中。还，驰入北军报太尉。太尉起，拜贺朱虚侯曰：「所患独吕产。今已诛，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
诸大臣相与阴谋使人召代王而立之，是为文帝。

白话

刘邦死后，吕后专权。某年冬，吕后想要立吕氏子弟为王，征求右丞相王陵的意见。王陵说：「高帝杀白马立盟约说：‘非刘氏子弟而称王的，天下人一起讨伐他。’现在立吕氏子弟为王，不符合盟约」，吕太后很不高兴，又问左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这俩人说：「高帝平定天下，当然封刘氏子弟为王；现在太后称制，想封吕氏子弟为王，没什么不可以的。」，太后很高兴。退朝后，王陵责怪陈平和周勃：「当初与高皇帝喋血立盟的时候，你们难道没有在场吗？现在高帝死了，太后管事想封吕氏子弟为王，你们就在旁边违背盟约、阿谀奉承，看你们死了之后有什么脸面见高帝于地下。」陈平、周勃说：「现在，在朝廷上当面与太后争辩，我们确实不如您；但等到吕后死了，重新扶立刘氏子弟，保全高帝的社稷，您可能也不如我们。」，王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们。很快，吕太后就迁王陵为皇帝的太傅，表面上官职更高了，实际上是剥夺他的丞相职权。王陵只好告病回家，吕太后就让陈平接替了王陵的右丞相。

吕后死后，吕氏兄弟想篡位。周勃与陈平商议后，让人诱骗吕禄把北军的军权交给了太尉周勃。周勃一进北军大门，就命令士兵们：「支持吕氏的袒露右臂，支持刘氏的袒露左臂」，军中所有人齐刷刷的袒露了左臂，这样周勃就掌握了北军。然而还有南军在吕氏手中。陈平就召来朱虚侯刘章，让他辅助周勃，周勃让朱虚侯把守南军的大门，然后又让平阳侯曹窋（曹参之子）告诉卫尉（掌管禁军）：「不要让相国吕产进入殿门」。吕产不知道吕禄已经丢掉了北军，还想到未央宫去行篡逆之事。到了宫殿门口，卫尉不放他进去，吕产一下子没有了主意，急得在门口走来走去。平阳侯将吕产的状况快马报告给周勃，周勃心里还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敢直接说诛杀吕产，只是对朱虚侯刘章说：「快进宫去保卫皇帝。」，朱虚侯请兵，周勃给了他一千来人。朱虚侯一迈进未央宫的大门，就看见吕产还呆在未央宫的院子里。大概是吃早饭的时候吧，朱虚侯领兵出击吕产，吕产开始逃跑。刚好起了一场大风，把吕产他们一帮人吹得支离凌乱的，都不敢应战。最后吕产躲在厕所里，还是被揪出来杀掉了。之后，朱虚侯快马到北军把战况报告给周勃，周勃大喜，立马站立起来恭贺朱虚侯说：「大家担心的只有吕产，杀了他，天下事也就定了。」随即派出各路人马去捕捉吕氏家人，无论男女老幼统统杀掉。大臣们秘密地商定立代王刘恒为皇帝，这就是汉文帝。

小史公言

王陵与前一节中的陆云的行为简直一模一样，二人都是心中有正气的人，看不得某些人的胡搞。陆云在胸中正义的驱使下，一句话就得罪了主公跟前的大红人，最后落得被诛杀三族的悲惨下场；王陵一句「今王吕氏，非约也」，直接得罪了「女皇帝」吕太后，也亏得吕后还算仁慈，只是夺了他的权而没有杀他。「疏不间亲」还是那句话，跟主子的亲信做对是不可能赢的。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主子对亲信们，当然是言听计从，是不设防的；而对那些非亲信们说的话，能听进去一半就不错了，边听心里边嘀咕「这家伙说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在给我挖坑？」，在这种情况下，去跟亲信们斗，怎么能斗得过？

周勃和陈平就深谙「疏不间亲」的道理，不去像王陵那样做无谓的牺牲，举双手赞成「王诸吕」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反对无效，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只有保全自己，才能在后面的日子里寻找机会有所作为。「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说得很明白，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那就是吕后的死。他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