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里的女娃】第9章 绝望

以米燕的成长轨迹为主线，写在大山里长大的女孩的命运。

丧事一完，亲戚和邻居都上赶着回家收稻谷了，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若是碰上连绵阴雨，接下来的一年就得吃发了霉的稻米了。

叔叔婶婶也要回县城上班了。父亲跟叔叔一商量，米英就不跟着去了。主要原因是米英已经23岁了，还没嫁人，这在农村，简直是太晚了，婆家已经派媒人催过好几次了。再说，米绍东已经将近3岁，可以上县直机关幼儿园了，绍东的姥姥接送一下就行，千万不好耽误了米英的终身大事。

米英这个婆家，是两年前春节的时候寻下的。当时米香已经许给了宋柱，族里的一个长兄说，大女儿还没许亲，二女儿倒先相好了婆家，不合适。米会计就托这个长兄给米英介绍了个对象。米英那年春节的时候去相了亲，看了人家，午饭没吃就跑了回来，人家打发的红包她也没收。

米英嗫喏着跟父亲说：“那人太老实，我相不中。”

父亲动了怒：“人家就是诚实点，有什么不好？你以为你能找多好的？他们家一个老母亲带着三兄弟过日子，老大老二都是光棍，你嫁过去，这以后老大老二都帮着干活，你只管家务就行。这家我看可以。”

米英从小就对父母百依百顺，从来没有顶撞过他们。她知道母亲做不了主，弟弟妹妹更是在父亲面前说不上话，就哭着回县城叔叔家，打算找叔叔说说父亲，放弃这个念头。

那个男人叫王连元，米英没见过几次，米燕倒是经常见到。他逢年过节，总会来家里。每次来，都用扁担挑一大挑好东西：面条、肉、点心，有时还有纸烟和酒。这个王连元家，倒是死心塌地想要娶米英：不管什么好东西，都舍得往米英家里送。纸烟都是带过滤嘴的佛子岭。

米会计平时自己抽旱烟，若是家里来客人，就拿出王连元送的这些纸烟招待客人。米会计每次都说：“这是我大丫头婆家送的。”别人就会恭维几句：“那家生活水平不错啊，抽烟都带过滤嘴的。”每每这时候，米会计就觉得心里很舒服。

米燕也觉得这个王连元有点傻气。他个子高大魁梧，说话也高声大嗓，像一口洪钟。不过，米燕并不讨厌他。每次他来家里，米燕放学了都要跟他玩一会。米燕经常吊在他粗壮结实的胳膊上，像玩单杠一样。可是，别看王连元人高马大的，一看到米会计，就紧张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说话声音也瓮声瓮气的了。

米英一共也就见过王连元三次。两次过年的时候，他来家里拜年，加上米英那次去他家看人家。第一年春节之后，米英跟叔叔提过一次，可是叔叔说：“英子啊，你父亲在，你的事当然是他做主，做叔叔的，不太好插手。”米英郁积着烦恼，也不好再说。第二年春节过后，米英哭着求婶婶：“我实在不想嫁那个王连元，越看他越讨厌，要是真嫁给他，这往后的日子，没法过下去。”

婶婶是过来人，在县缫丝厂办公室工作。她同情米英，答应米英她来想想办法。清明节的时候，叔叔让司机送他回老家，给祖先上坟，他跟米英说，他会顺便跟大哥说说这事。

米英怀着希望，等着叔叔的消息。天擦黑的时候，吉普车驶进了县委大门。米英抱着绍东，从叔叔手里接过从老家带回来的腊肉和一网兜青菜、蒜苗，等着叔叔开口。

吃晚饭的时候，叔叔往米英碗里夹了块鱼，带着歉意地说：“英子啊，叔没能帮上你……你爹说，这一年多来，王连元家大大小小的节日没少送礼，如今就算要退亲，这彩礼也没办法还啊。你爹说，那男孩子不错，就是实诚点，过日子没问题……”

米英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家送的衣服料子，我一寸都没有用，都在那儿呢。还给他就是了。”叔叔慢吞吞地说：“可是，他家送的烟啊酒啊，都没了啊。你爹说，如果退亲，这些彩礼折合成钱，要好几百块呢。再说，退亲在农村，毕竟是不体面的事。你爹说，我们米家是大户，退亲影响不好……”

米英实在忍不住了，鼻涕眼泪一块往下流。最后的一根稻草也抓不住了。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她想到王连元那张大长脸，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可是，她最终却要嫁给他，跟他过日子。

“英子啊，你若是念个高中毕业，我还可以给你在县城里找个人家。可你就小学四年级水平，在城里，没文化不好找啊。”不知道叔叔还说了什么，米英都没听进去。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王连元的那张驴脸。

本来，在叔叔家待了两年，生活规律，吃得也好，米英又正值好年华，丰腴了很多，颜色也白里透红。可是，清明节过后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米英知道退亲无望，脸色明显黄了许多，人也消瘦了，下巴都尖了下来。

如今，米英更是几近绝望——她留在家里，马上就面临谈婚论嫁了。

写一篇农村题材的小说是我的夙愿。沐儿感谢您的阅读和喜欢。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