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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师游记:梦游天堂扎尕那

2020-09-25  本文已影响0人  叶老师yp

发源于甘南川北交界处郎木寺山后的白龙江,在不到100公里的流淌跳跃间,涓涓细流不知不觉化作了一道白练,时隐时现穿梭于绿荫之中。我们已经进入了迭部县域,不远处就是藏族同胞视为“梦幻天堂”和“人间香巴拉”的扎尕那(尕:音ga)。

扎尕那,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列在中国十大非著名山峰名录,藏语本意为“石匣子”,一座天然石头城,深藏在云雾山中。果不其然,扎尕那群峰被逐渐升起的白云遮挡,视线也逐渐模糊……

恕我孤陋寡闻,行前上网“做功课”才得知,揭开扎尕那神秘面纱的,并非出自《中国国家地理》那只看不见的手。八十多年前的1926年8月,一位集植物学家、地理学家、语言学家和探险家于一身的美籍奥地利学者约瑟夫·洛克(Joseph Rock)博士,受《美国国家地理》之托深入中国西南部考察,走进甘南迭部的第一站,就驻扎在这个叫扎尕那的地方。

洛克在他的日记中写到:“迭部这块地方让我震惊,绝对是一块处女地。它将会成为热爱大自然的人们和所有观光者的胜地。”他后来又写下了一段让世人不断引用的名言:“就像伊甸园一样,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美丽景色,如果《创世纪》的作者看到迭部的美景,就会把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放在这里。”1927年3月,在迭部盘桓近一年,摄下500余幅照片,记录下了大量文字资料后,洛克才恋恋不舍地告别扎尕那。在那一天的日记里,他略带伤感地说:“迭部,再也不属于我了!”

直到2010年5月,央视10套《探索?发现》栏目播出了以《洛克心中的伊甸园》为名的记录片,累计收视人数竟达到1亿人次。通过洛克,今天的我们再一次发现了“藏在深山无人识”的迭部,再一次认识了香巴拉仙境札尕那。即将跨步迈进天堂大门之际,无论是谁都会萌生出心潮澎湃的异样激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进出石城的大门—— 一个由山石断裂形成的陡坡狭道,仅有数米之宽。石门两侧矗立着斧劈刀削般垂直挺拔的岩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急切切冲进石门,洛克笔下的扎尕那顿时清晰地呈现在面前。正如《中国国家地理》评选非著名山峰《入榜评语》描述的那样:“扎尕那山,山势奇峻、景色优美,犹如一座规模宏大的石头宫殿”,而在阿尼玛沁神山高高矗立的石峰四周,云雾缭绕,乱云飞渡。森林、草地、梯田、民居五色相间,好一幅浓墨重彩的古典油画,自然景色美得令人窒息。

不仅如此,扎尕那山下以东哇村为代表的四村一寺, 高低错落的村寨房舍与长满青稞的层层梯田融为一体,宁静、祥和、淳朴的田园风光,极似梦中的人间仙境,又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洛克当年曾这样描述扎尕那美景:“靠山边栖息着名为拉桑的寺院,在它下面是迭部人的村庄,房子挨着房子,还有小麦和青稞的梯田。在所有这些的后面,就是巨大的石灰岩山,郁郁葱葱的云杉和冷杉布满峡谷和坡地。”此情此景,与洛克八十年前笔下的景致何其相似。

沿着蜿蜒的小路穿行在碧绿的青稞麦田。深深地呼吸略带麦香的清新气息,环顾四周,万籁俱寂,除了我们几乎没有其他游客。看不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听不到车水马龙的喧嚣。久违了,我梦中绿色青稞;久违了,我心中的田园牧歌。

一缕炊烟袅袅升起,脑海之中频频闪现出“香格里拉”这一撩拨人心的词汇。迭部人认定的“香巴拉”,其实就是“香格里拉”(两者藏语同义),在藏文化传统中是指幽静、祥和,专门修习佛法的美妙国度。英国《不列颠文学家辞典》对“香格里拉(Shangri-La)的解释为:“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那里没有仇恨,没有战争,是一片安宁祥和的净土,一片神奇、拥有无与伦比原始自然美的乐园”。

正是因为洛克对中国西南的山山水水(包括迭部美景)的考察,并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宣称他所命名的“伊甸园”,激发了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James Hilton)的创作灵感,从而完成了畅销小说《消失的地平线》(Lost Horizon),成就了关于香格里拉的一段美丽的传说。1937年,好莱坞大牌导演弗兰克?卡普拉(Frank capra)又将它搬上了银幕,乌托邦加罗曼蒂克的演义,一举夺得奥斯卡多项大奖,在西方世界广为传播,使“香格里拉”一词风靡全球,成为人们心目中向往的人间天堂,后来居然演变成某家世界级酒店的著名品牌。

越来越接近山顶,神奇的光影愈加透射出和谐与宁静。难怪洛克会惊叹道:“如果不把这绝佳的地方拍摄下来,我会感到是一种罪恶”。 为了深究扎尕那与香格里拉之间的联系,我从网上下载了一部希尔顿的原著,把《消失的地平线》重新细细审读了一遍。小说中的主人公康威,隐隐约约留有洛克的影子。

希尔顿对“香格里拉”的摹写,似乎也有雪山、森林、湖泊等绝妙自然风景,也有与尘世隔绝的封闭,也是一处极其隐秘的净土。香格里拉仙境的主要部分卡拉卡尔山,以及被群山拥围肥沃富饶的蓝月谷,莫不深深地刻着扎尕那的印记。借康威之口,希尔顿深情地倾述道:“他的视线被不可抗拒地引向山谷的正前方,就在那里凌空高耸着一座雄伟的山峰,在月光的朗照下闪烁出熠熠的辉光,在他的心目中,这该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山峰……”

透过《消失的地平线》,我第一次读懂了扎尕那——它是一种意蕴,一种眷念,是每个人与生具有的崇尚自然、回归山野的欲望和追求。也是人类自远古以来,集体走出大山后永恒的情愫,古今中外,概莫如此。在这个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尘世间,总有那么一些地方,能唤起浓浓的思乡之情,能找到灵魂的栖息之地,能给我们一种惬意的“回家”的感觉。

“家”就在云雾缭绕山岚之下的东哇村,全村不过四十户人家。这是一个以藏族居民为主体的山寨,房屋多是依山而建。当地藏民把他们的住房称为“踏板房”,一般为两层结构。与汉族民居相反,它的下层住人,外墙为土墙,内层为实木,冬暖而夏凉;上层则用来堆放草料、杂物,墙壁一般是柳枝编织的篱笆填充泥土。这里似乎也有一种“终于来到世界的某个尽头和归宿的感觉(《消失的地平线》) ”。有点惊奇的是,在藏族乡亲们的居所不仅能看到成堆的劈柴,晾晒的咸菜,而且发现了锅盖一般的卫星电视天线。

在小苗的带领下走进一家藏族民居,验证了我的猜想:扎尕那原住民的家居陈设简单而实用,生活富足而不奢华。限于时间和语言障碍,我们没有与他们过多地交流。面对突如其来的客人,热情的藏族大妈立即转身去准备奶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扎尕那的居民依然在辛勤地劳作。民居周围,时时可见到鸡群和家畜,特别是一种黑色的小香猪,据说味道十分可口。路过的少年和少女,大方地让我们拍摄。看得出来,他们还不太习惯被游客打扰,更没有其他旅游景点常见的那种围着游客叫卖的喧闹。我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东哇村的藏民纷纷提着水壶,身背成卷的衣物被褥和五颜六色的包袱。扶老携幼,虔诚地向一个方向慢步行走,所有村民的聚集点就是拉桑寺。一打听,原来寺庙里正在筹备一场佛事,人们自发地前来奉献供品。

“一片色彩纷呈的亭堂楼阁紧紧依偎着山腰。它绝对没有莱茵兰城堡那种阴森可怖,而以一种花瓣似的精美与雅致巧妙地镶嵌于悬崖之上……”拉桑寺并非像希尔顿小说中香格里拉喇嘛寺那般精致,它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藏传佛教小寺庙,由村民集体供奉和供养。但是,身后阿尼玛沁神山可以作证,它又是扎尕那藏民的精神纽带。正如小说虚构的香格里拉,虽然居住着以藏民族为主的数千居民,信仰和习俗各不相同,但彼此都能团结友爱,和睦相处。

在拉桑寺转经筒前,我又一次认识了扎尕那——它是一种境界,一种愿景。在虔诚的信仰导引下,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都恪守“适度”的美德,回归到“香格里拉”一词的引申义:物质生活虽不够丰裕,却是精神生活的极乐世界和人间乐土。东哇村也有以水驱动的类似于水磨坊的建筑,然而,水流带动的却是转经筒。生生不息转动的经筒向人们表明,香格里拉与外界保持着适度的接触,不会放弃人类文明的成果;它主张中庸和谐,但也不会心如止水,无欲无求。

扎尕那村边的公路旁业已矗立起“藏屋住宿、步行游牧、牛马托运”等字样的广告牌招徕游客, 试图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观光,让更多的人找到心中的伊甸园。一方净土的旅游开发已拉开序幕。我虽然坚信,随着兰九公路(兰州-九寨沟)的完工和开通,途经迭部的便利一定会带来更多的游客涌入;但是,我也有理由担心,一旦扎尕那的旅游变成丽江一般火爆,未开发的处女一旦嫁人,人间天堂香巴拉还会继续它的历史吗?

回程途中,一个纠结于心的疑问也随之豁然得到解答——迭部人心中的扎尕那究竟是不是香格里拉?

当“香格里拉”被丽江、稻城、迪庆等地争夺不休,当云南中甸抢先把“香格里拉”注册为本县县名而引起争议,当四川、云南、西藏三省区为了协调地方经济利益,以合作宣言方式整出个了一个“大香格里拉”的概念后,扎尕那之行告诉了我:亲身游历过上述地方的洛克,从来就没有写过什么“香格里拉”,这个名词是从未与中国谋面的希尔顿笔下虚构的小说世界! 应该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自称香格里拉,香格里拉只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2012年7月3日于甘肃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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