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团的魔法师
我们团有个魔法师,我一直有点讨厌他。我当兵以前住在东方城附近的村庄里,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就成了孤儿。从那时起,我就对魔法师恨之入骨,然后就加入了军团。要我和魔法师并肩作战,实在有些不能接受。
他,就是那个魔法师,其实我至今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都叫他魔法师。他刚来的时候似乎还挺受欢迎的,大家,尤其是那些小鬼,特别喜欢围着他转,让他表演魔法。起初,大家因为亲眼看到魔法,都很兴奋。过了段时间才发现,原来他只会这几样,放个小火球,在地上裂个缝什么的,没有想象中的好看,也就看厌了。
团长都不知道,这样一个魔法师在我们团里有什么用。本来想让他在攻击时掩护的,可是他说自己只会放几个小火球,没多大用处。要不在防御时设结界,他有说自己的结界范围很小,只能自保。这样一来,我们都很失望了,真不知道这样一个魔法师在我们团里有什么用。最后,他被安排在后方,用治疗术救治伤员。他也对此没什么意见。
到底是魔法师,和我们这些战士真的很不一样。他很白,白得见不到血色。他很瘦,却穿着及不合身的宽大的袍子。他不太和我们讲话,却喜欢和团里的吟游诗人和舞娘一起,有时还会唱唱歌、弹弹琴。
他对自己的长袍十分爱护,总是穿着它,他说那是魔法师的颜面。我们总爱拿他的衣着开玩笑,有一次我们叫他穿护甲。他说不需要,还拉了拉长袍的下摆。他说他会结界术,我们说不相信。他有些恼,说让我们试试,叫我们砍他一下。大概是对魔法师的恨在作怪吧,我说要试试。
他一甩袖子,摆开架势,真不知道在战场上哪有这个空闲。我轻蔑地一笑,握紧了刀,这个时候,不知为何我竟真的起了杀心,他显然被我的杀气吓到了,有些心慌。我举刀砍去,他也迅速展开了结界,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立在我们中间,我能感觉到。
刀落在结界上,火花四溅。我本以为,我这次会被反弹出去,可当刀落时,我感觉到结界后退了一些,正好缓冲了力道。他却没有后退,以至刀口都碰到了他额前的头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头上渗出的汗珠,脸色惨白。
我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的眼睛,和我们一样是红色的,却不太一样。如果说我们的眼睛是如火般热烈的红,那他的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静谧的红。奇怪的是,我甚至在他眼里看到了本以为不可能看到的,那种战士的坚毅的眼神。也许他也是个战士吧,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这一次,大家都对他改变了想法,原来他这么厉害的啊。连团长都知道了,把他从后方调到前线,负责伤兵的急救。不过,他第一次上战场就被人抬了回来。他倒不是受伤,而是晕血。战场上哪有不见血的,他这样怎么行呢?团长正在说要把他重新调回去时,他醒了,说自己不回去,说自己下次不会这样了。我又看到那种战士一样的眼神了,甚至开始相信他。
他真的没有再晕血,可是依然很害怕或者说很讨厌血,在治疗时总会偏过头,尽力不看伤口。有他在真的不错,我不只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伤兵有了及时的治疗,减少了团里的损失,还让我们打得很安心。他也习惯了在战场上跑来跑去,不穿护甲的他,比我们更不容易受伤。他的结界真的很厉害,有一次我看到一个敌兵被他的结界弹得老远。平时总能看见他在洗他那件长袍,大概是因为沾了血吧。
他有个坏毛病,就是甚至救治敌兵。一次,我们战斗地很辛苦,他却在救敌兵,我一阵恼火,挥刀杀死了几乎快治愈的敌兵。他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我。我甚至有些害怕那种眼神,也没有开口就走了。
我知道他在恨我。他太善良了,不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就像我不能理解他的。他没有看到,那个被他救治的敌兵的充满杀气的眼神;他没有看到,那只刚被他治愈的手正伸向边上的刀;他不会想到自己可能会被自己所救的人杀死。他太善良了,所以不适合战场。
我不知道在我没看到的时候,他有没有再做这种事。我想,他一定还在做,所幸他没有因此丧命。
后来,我遇上了生命中最大的危机。我被一个幺女的魔法师放的风刃划破了肚子,呸,又是魔法师。我被划破了肚子,没有死,还不如死了,我倒希望那个魔法师在回来给我补上一下。
我的肚子空空的,不是饿的,是肠子都流了。我的脑子空空的,意识都随着血流光了吧。团长说过,能感到痛的伤都是小伤。现在我连痛都感觉不到了,那我受的应该是大伤了吧。我想至少把流出的肠子放回去吧,我想抬手,可是好重,手也这么重,一点也动不了。好重,连眼皮都这么重,我大概快不行了吧。
看不清了,听不清了,整个世界都模糊了。那是什么,向我飘来的,一大块破布,真好笑。原来是我们团的魔法师,我从来不知道,他能跑得这么快,叫得这么响。他在说什么,实在听不清,只是他一下子就到我跟前了。
我伤得这么重,很难办吧。他有点吓住了,却马上有了动作。他一手放出治疗魔法,一团温暖的光包围着他纤细的手;一手提起我流出的肠子,他动作很轻,手也凉凉的。我能感到他痛苦的表情,可是他的眼睛这次没有避开伤口。他仔细地把我的肠子放回去,并用治疗魔法为我止血。我感到一阵暖暖的,从伤口直到全身,好像生命又回来一样。视线不再模糊了,听力也有些恢复了。他的脸愈发惨白了。
血终于不再流了,他也松了口气。随后,他拔出防身的小刀,从他的长袍上划下一大块布,给我包好了伤口。他叫人把我抬走,自己又跑去了。他跑得跌跌撞撞的,长袍又缺了一大块,看起来很傻,真的很傻……
等我恢复意识,已经在帐里了,命保住了,身体也在恢复。听说他死了,他怎么会死,他的结界不是很厉害吗?我想起了他惨白的脸和踉跄的脚步。
我们团再也不会有魔法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