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玫瑰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专题征文第4期活动，原则首发，文责自负。

安莉随姐姐到大城市广州生活，在餐馆打工三年了。她是外表平常，属于常说的“撒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人。

安莉平日极为低调，生活也很简朴。然而近来一到公休日她便要外出，时不常晚上下班后还出去，谁也不知道去哪儿。回宿舍也很晚，偶尔身上还有香味。

可疑！同宿舍的洗碗大姐神目如电，自愿充当“业余福尔摩斯”。然虽经屡败屡战，终未参透玄机，心有不甘之余，便报告了老板。

老板五十多岁，有儿有女，是过来人，对此事颇为重视。一是怕安莉“学坏”，再是怕她花销过大，本人工资顶不住，然后会打店里或是顾客的主意，老板提醒着其他服务员：“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大家猜测，可能老板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吧。

其实，所有老板都不愿意自己的伙计太注重打扮或过于铺张，怕他们没钱了会“经济犯罪”，兔子先吃窝边草，这就是老板的心思。

大城市的各个餐馆里，女服务员大多来相对贫困的农村地区。她们十七八岁便跑来打工。有些人甚至更小，借了别人的身份证跑出来的。大家刚来时环境生疏，谨小慎微，一旦工作稳定，熟悉了环境，憧憬甜蜜爱情，想遇到白马王子的少女本色就会很自然地流露出来。

餐馆是服务行业，社会地位偏低；服务员又是餐馆中的底层。这种角色定位使她们只能服从和忍受，默默地沿着惯性工作与生活。她们难得的心理放松，时常是在公休时的老乡聚会上。

大家下班后的娱乐往往只是用手机彼此间传递“短信”。最近安莉不买吃、不买穿，积攒了一笔钱后，马上买了一部价格与她收入相差悬殊的手机。她觉得手机是她开眼界的窗户，窗户必须明明亮亮的才好。

安莉，虽然来自农村，但也是当地高中的毕业生，可以说有一定文化，对现代生活也并非一无所知。

城市的熏陶、每日里男女顾客的“言传身教”，更使她的情感世界日益丰富起来。她便在摹仿和憧憬中，追求着自己向往的梦。

老板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他派人暗地里盯住安莉，还找理由查看她的手机，防其内外勾结。过了一段时间，“神探”回来报功：“地雷的秘密让我探出来了！”其实倒也没别的，就是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另外一个餐馆的厨师，听说姓齐，是她老乡。

没有不透风的墙，安莉也觉察到了老板和同事们的异样，但是她觉得我谈个对象，没偷没抢没犯法，怕啥呢？照样下班后喷上香水，画上妆，半夜才返回宿舍。渐渐地，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过了几天，2月14日，情人节。天虽冷，顾客还挺多的，半夜12点才打烊。从10点多钟的时候，就有一个小伙子手捧一大束红玫瑰在餐厅门外徘徊。当时谁也没在意，事后有人说安莉有点魂不守舍，老看那个人。

闲言少叙。待到一宣布下班吃饭，只见安莉脱下工作服上衣，推开大门，直奔小伙子而去。小伙子也不含糊，用一个影视中常见的标准动作，献上手中的玫瑰。说了一句什么，英文，好像是8个字母的那句名言。

所有的人都看愣了，包括老板。那束花据说是99朵，按当天的价钱要上千元！

“你拿这么多花干什么呀？”小丽眼中含泪，口中娇嗔，心中却无限幸福、无比自豪！

安莉告诉老板，她要结婚了，同时也准备辞掉工作，和老公一起创业。将来，老公是炒菜的厨师，老婆是餐厅的经理，在一起多好！所谓的“夫唱妇随”也很有意思！

在餐馆干活的女工里，对安莉照顾最多的是韩姐。她因为和老公感情基础差，老公喝酒赌博不成器，她一跺脚离家出走了。

韩姐在人前从来不提家里的事，也从不关心别人的家事。仿佛出外打工，挣钱才是唯一实在的。感情那玩意儿虚无缥缈，是电视里的游戏，离庄稼人太远。

但是，韩姐看安莉小小的年纪，在外面不容易，善良的她，活儿重活儿多时，能帮安莉一把就默不作声地帮安莉一把。安莉一直感激在心里。

韩姐是个吃苦耐劳很有主见的人。韩姐从心眼儿里喜欢安莉这个姑娘，她告诉安莉她多年来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自己的经历，告诫安莉和男人过日子要多留个心眼儿，别被骗了。

送别安莉时，韩姐打开了话匣子，带着泪滴，吐露了自己的苦水。

“我婚后两年，老公就开始原形毕露，好吃懒做，不思进取，整日里和一群酒肉朋友鬼混。我从娘家借钱给他做小生意，他居然拿去赌博输个精光。”

韩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着诉苦：

“让他出去干瓦匠活，钱没挣来倒欠了一屁股赌债，债主成天堵住门要钱，吓得他不敢回家。”

“幸好，我留了个心眼儿，没打算生孩子，否则，这孩子得多可怜……”

“我见他实在是癞狗扶不上墙，还弄得自己抬不起头来，便下了狠心，离了婚。娘家那头则连招呼都没打——没脸。一张火车票就到了这里，啥技术没有，啥学历没有，在这里干活儿也算是我的福分了。”

安莉赶忙拿过来纸抽，让韩姐擦擦眼泪。

韩姐接着说：

“我刚下火车时，因急于找个解决食宿的地方，便到车站旁一家小饭馆去干刷碗工。待稳定下来，再骑马找马。其后换过几家，也干过服务员、保姆，都不满意，最后到这里当服务员，老板心善，我觉得这个工作最合适，就像在自己家干活儿，心舒服。既不觉得刷碗累，又不像别的地方的服务员老挨骂，虽说脏点，可总比在老家“起猪圈”强多了。”

知足者常乐。韩姐在这餐馆里已算是“超期服役”了吧，和其他服务员干个一两年就走的相比，她已经在这里干了九年了。

虽说是有吃有喝有住，然而闲来思量起自家身世，韩姐还是不免有些嗟叹哀伤。真是“男怕投错行，女怕嫁错郎”！稍后从老乡处得知丈夫有了新欢，更是怒火中烧。

安莉在这里干活儿的三年时间里，她觉得老板对韩姐，韩姐对老板，彼此间有说不清的感觉。会不会……？

老板五十多岁，儿女都长大工作了，不在身边，老板娘五年前病逝了。韩姐三十五六，虽然他们年龄相差有些大，但是，可以说两个人挺有缘份的吧！

安莉想当个红娘！

“老板，我离开前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呢”安莉对老板说。

老板看了她一眼：“我该给你的工钱都给了，你该帮我处理的活儿也都交接了，还有啥？”

“你的女朋友。”

“啥？你是在说我？我啥时候……”老板的小眼睛瞪得像铜铃般的大！

安莉咯咯地笑着说：“韩姐，多好个人啊！这么多年，不嫌工资低，不嫌活儿苦累，她图啥一直在这里给你干？农村人实在，干活不惜力，也不会偷奸耍滑，也不会表达情感……”

思想通了，一通百通。

老板其实心里吧，也有这么一点点儿小意思，喜欢人家，也没敢说，毕竟自己老了那么多岁吧，不想被人说老牛想啃嫩草，怕被拒绝了丢脸面。

“一年穿串二年涮，三年快餐带盒饭。”改革开放初期，老板从烤羊肉串开始，挣了一些钱开个小饭馆儿。经营上则由简单的“涮肉”起步，快餐、炒菜逐年升级，渐渐成了气候。

十几年前，三张餐桌、七个小凳的小店，承载着他的希望、他的前途，艰难地开业了。

这是他卖羊肉串挣来的全部家当。一个厨师，他和老婆身兼其余全部工作。他还清楚地记得，开张第一天挣了二十多块钱，他哭了。

多年的劳累，老婆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离开了人世。他为了养孩子，憋着劲儿地闷头干，后来房子变成两层，钱也越挣越多，孩子也长大了，自己现在倒是觉得心空了。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偶然的成功。以餐馆的辛苦劳累和危机风险，能连续经营十年的，老板是执着的一个人，诚信经营的心，不断革新的菜谱，先从“消夜”入手，各种点心粥类及饮品一律五折等，生意“火”得一塌糊涂。韩姐真的很喜欢老板！

安莉，毫不犹豫地把男朋友刚送过来的玫瑰，一把塞进了老板手里，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让老板感到一丝微微的醉意，老板蒙圈了。

安莉说：“老板，还等什么？今天是情人节，快去，快去向韩姐表白！”

情人节的玫瑰，是情人们的专利。

餐馆里，餐桌上，四个人开始了一顿情人节的玫瑰大餐。那夜，城市为情人节的烛光玫瑰疯狂而浪漫。

街道上，冷若冰霜的城市因玫瑰脉脉含情。它呼吸着，感觉着，连着街灯沉入暖昧的朦胧之美。

不知哪一瓣花承诺了今夜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古老誓言，点缀着情人节。千朵万朵，总有一朵真心开在有情人的心里。

安莉摆弄着桌上的玫瑰，她淡淡写意的幸福，像一股暗香钻入男朋友的口鼻。

韩姐，坐在安莉旁边，虽然她已远离了年轻，到她此刻目光里流溢的满是幸福的光泽。老板眯着眼睛，细嚼着幸福的神情……

原来幸福的人，心里没有沧海桑田。爱情的字典里，我们没有“过客”，相遇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