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正道（72）

               第七十二章    铁路改线有了头绪

程思远和市委书记高鹏先来到省政府，高鹏去向省长汇报情况，争取省里的支持和协助。程思远坐在省政府候等室里感到很无聊，就溜达到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流。正当他漫无目的地观望时，视野里出现了好友秦晓川的身影，只见秦晓川跟在了省委宋副书记身后，看到程思远在门口站着，只是淡淡地点个头，悄声过去了。

程思远看老友连句话也没说，心里不是个滋味，摇摇头，苦笑着心道，这小子是生我气了，他哪晓得我的难处啊。但转念又一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跟在领导身后，也不方便打招呼，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抓紧把李思涵的事给了了。

等高鹏出来时，已近中午，看着高鹏满面春风，程思远觉察到铁路改线有希望了。

“先在省城住下，”高鹏并没急于通报情况，而是取消了原定的北京之行，“暂时不去北京，省政府有了消息再定吧。”

还没走出省政府大院，程思远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上访人举着“我们要养老”白纸黑字的牌子，附近围了一帮人，省政府工作人员正在和他们周旋，想把他们尽快劝离。

走近一看，举着牌子的，竟然是三松市水泥厂改制后分流到松江县水泥制造公司的职工王大力，身边还有几个人簇拥着他。程思远在信访接访日接待过王大力，当时并安排相关领导和部门解决他们的补缴社保问题，看样子还没落实啊。

程思远把这几个人的情况简单向高鹏做了汇报后，快步走上前去，和王大力他们攀谈起来。王大力情绪很激动，开口就嚷嚷：“上次你接待我们，当场就答应给我们解决，我们也相信你了，结果在家等了这么久，一点信也没有，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养老金还没着落，你们拖着不办，我们就来省政府说理。”

几句话让程思远哑口无言，能推一时推一时，能躲一阵躲一阵，这是基层同志解决信访问题的通病，有时候接待群众豪言壮语，群众散了，险情也就解除了，事后没人真心抓落实。程思远也理解，改制职工的社会保险问题是市政府当年承诺的，现任市长不认可，谁也没招。

没等程思远开口，高鹏在身后说话了：“各位工友，你们的问题历史久远，解决起来很费时日，别指望一朝一夕就能把几十年的旧账理清，给我们些时间，我回到市里，就责成相关部门着手解决。”

“又是相关部门，”王大力认出了高鹏，并没把高鹏的话当回事，“程书记当时也让相关部门解决，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我们不信你们，我们要吃饭，我们要退休。”

身边的几个人也随声附和，喊声连天。

有网友吐槽，在我们国家，“相关部门”是一个很微妙的词。只要是不能够确切的说出某个部门，一般都用“相关部门”搪塞。最后要追究“相关部门”的责任，翻遍中华五千年专制史，也找不到一个“相关部门”。这句话在中国的报道、新闻中可以说屡见不鲜了，十分具有中国特色。也正是因为它的中国特色，我们仍然不知道遇到事情和问题该由哪些部门来负责。一个工厂排污治理牵扯到环境保护部门、电力部门、供水部门、工商税务部门……，一个儿童没有家了，需要涉及妇联、妇儿工委、共青团、儿童福利院、儿童保护中心等多个部门。这一连串的相关部门并不能解决这一个问题，反而成了互相推诿的借口。到底相关部门是哪个部门？到底哪个部门能给老百姓撑腰、办事、解决问题？

高鹏对“相关部门”也很反感，但是在政治生涯中，几乎每天都在说这个词，习惯成自然，他也深知，相关部门等于没有具体部门去负责，说了也白说，老百姓更加对“相关部门”深恶痛绝，普遍认为这就是托词。

“那就直接找我，”高鹏对这些人也很同情，毕竟涉及到养老问题，“我不安排相关部门，我亲自给你们解决，还有什么顾虑的。”

王大力低头和其他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又抬头说道：“那你能给我们写个保证吗？我们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社保问题拖了二十年啊，时间还短吗？别看你是市委书记，说话也不一定算数。”

程思远本来退到高鹏的身后，这时又走上前去，笑着安抚道：“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市委书记给大家写保证书啊，高书记说话了，那就能解决，还怕不准成吗？”

“我们就是不相信，”王大力再次激动起来，“市委，市政府答应过我们很多次，哪回给我们真正解决了，我们这次是铁了心，不解决就住在省政府。”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退休。”口号声有一次响起。

程思远又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写保证，回去我带你们去找高书记，你们看可以吗？”

“不行，你官太小，”王大力还是不依不饶，“只有市委书记金口玉言，我们才相信。”

领导干部在下属面前可以君临天下，威风八面，而面对上访群众，有时竟被问得惊慌失措，语无伦次。高鹏就想，这些年，我们到底丢掉了什么，才失信于民，令群众心寒，老百姓拿官员们的信誓旦旦当成放屁，这不仅仅是社会的悲哀，更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悲哀。

李克强代表新一届政府表示，要以民之所望为施政所向。他还强调指出，要解决这三个问题，还需要三大保障。一是建设创新政府，依靠改革开放使经济社会充满活力；二是建设廉洁政府，增强政府的公信力、执行力和效率；三是建设法治政府，要用法治精神来建设现代经济、现代社会、现代政府。毫无疑问，李克强总理的上述讲话，显然是代表以习近平为总书记的中央领导集体，以及新一届中央人民政府，向亿万羲黄子孙做出的庄严承诺。至于为何如此，根本原因就是，中央高层非常明确地意识到“官方失信于民是最大的腐败”。

在我国历史中，既有“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的典故，也有“为使褒姒一笑，烽火戏诸候而亡国”的教训。这正如古人所说的：“言而无信，不如其可也”。可见诚信问题，与私来说，是每一个人立身处世必备的操守；与国来说，是执政党取信于民的执政基础。“一个民族不能缺乏信用观念，一个国家不能缺乏信用制度，一个社会不能缺乏信用体系，一个企业不能忽视信用管理。”这是不久前在北京举办的“首届中国信用论坛”喊出的口号，而论坛的主办者之一就是国家经贸委。

高鹏没再犹豫，打开公文包，拿出纸笔，工工整整写下了保证书，又认真看了一遍，才交给王大力。

看到市委书记写了保证书，王大力他们立马就欢呼雀跃起来，没用程思远再劝，返身就往火车站去了。程思远回身对高鹏说：“给书记添乱了。”

高鹏没言语，抬起头目送着王大力几个人。

到了宾馆，洗漱一番，两个人下楼来到餐厅。吃饭的时候，高鹏才说道：“是什么原因让我写个保证书，他们才肯离去，这个问题值得深思啊。”

程思远觉得这个话题太大太深，就没敢接茬。

随后，高鹏也没再提起王大力上访的事，而是兴致勃勃谈起了铁路改线：“这次来，收获颇丰，省政府很支持咱们建设中俄商贸交易城项目，对咱们提出的铁路改线也予以肯定，但是目前建设的哈佳客运专线已经立项，省长当着我的面给国家发改委基础司通了电话，基础司铁路处回复说，哈佳专线已经批复，无法再改动，但是在随后规划的周边线路可以考虑，前提是省地方铁路局把咱们的设想上报给他们，省长已经责成常务副省长近日组织个协调会，你把汇报材料准备好，在会上好好谈谈。”

被称为计划经济“最后一个堡垒”的铁路系统，终于迈出了改革的一大步。按国务院机构改革和职能转变方案要求，我国将实行铁路政企分开，组建国家铁路局和中国铁路总公司。今后，有关铁路发展规划和监管的行政职责将交由交通运输部及其下属的国家铁路局管理，有关安全运输生产的企业主体责任则由中国铁路总公司承担。这意味着，铁道部从此将成为一个历史名词，“铁老大”的名号也将随之走向终点。撤销铁道部，实现政企分开，可谓人心所向。几十年来，铁路系统始终以政企合一的计划经济面貌存在，拥有相对独立的司法、教育、医疗系统。2001年，我国启动了大规模旨在打破垄断引入竞争的垄断行业改革，对象直指电信、电力、铁路和民航四大垄断行业。结果，电力、民航、电信陆续出台了改革方案，唯有铁路系统“我自岿然不动”，理由是铁路需要大量投资，不能因为体制改革而使行业太分散，且体制变了会影响协调问题，最后影响运输安全。如今，铁路系统终于实行政企分开，可谓铁路改革的一大进步。那么，政企分开后的铁路系统，能否革除旧有的种种弊端，引入竞争意识，真正以消费者为上帝，让旅客享受到物美价廉的铁路服务？购票难能否得到有效缓解？铁路的规章制定能否接受民意制约？铁路出行安全能否更有保障？这些恐怕是公众最为关心的问题。

程思远和高鹏心情一样，都很受鼓舞，省长对建设中俄商贸交易城感兴趣，要比市县跑断腿强似万倍，省政府出面协调铁路改线事宜，可谓是事半功倍。

在随后召开的铁路改线协调会上，程思远代表三松市首先发言，提出铁路改线请求，常务副省长也表达了省政府迫切需要铁路部门支持，省地方铁路局副局长率队就铁路改线工程与省政府交换意见，针对一些具体事项进行协商，并达成共识，同意成立省铁路规划建设协调领导小组，明确近期将开展的几项工作，对铁路改线和增铺线路，尽快设计，付诸实施。省地方铁路副局长说道：“铁路支持地方发展，地方支持铁路建设，这是一件双赢的事。在铁路改线过程中，铁路部门将加强与地方的沟通，和有关部门共同努力，使改线工程做得更具长远性、更具科学性，把省内铁路交通建设得更好，为全省的经济社会发展创造更优越的交通条件。”

程思远听完省地方铁路副局长的表态，内心兴奋不已，铁路改线有了头绪，中俄商贸交易城开发建设又近了一步。

常务副省长最后总结说：“经过多年打基础、聚能量，我省迎来了加快发展的重要机遇期。随着工业化、城市化进程的加速，我省对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其中，三松铁路改线项目，就是我省建设与发展的迫切需要和三松市人民的共同愿望，也是我省建设与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项目的实施，对于增强全省铁路枢纽功能，完善交通路网架构，强化老城区的功能开发和业态建设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希望在今后的推进过程中，双方密切配合、通力协作，又好又快地推进各项工作。省政府将全力以赴做好各项保障、协调和服务工作，并以此为契机，加快铁路棚户区改造，改善人居环境，让铁路职工共享改革开放发展成果。”

常务副省长的发言，把建设中俄商贸交易城提升到全省经济发展的战略高度，这是高鹏和程思远始料未及的，由此可见，省里对资源型城市转型的信心和决心，也给他们俩吃了个定心丸。

铁路改线事宜曙光毕现，程思远就请示着高鹏，是否动身返回，高鹏却笑着说：“办完事，就想跑啊？我带你去个地方。”

程思远心道，还能有啥事啊？铁路改线在他心头比泰山还重，这个难题破解了，程思远对别的事都提不起兴趣，以为高鹏要带他逛逛景区呐，随后问道：“去哪啊？我的心早就飞回松江县了，真没心思看风景。”

高鹏哈哈一笑，说道：“难道我有心思看风景啊，说到这里，我也很遗憾，这辈子光顾着干工作，很少有机会静下心，去旅旅游，看看祖国的壮美山河啊。”

程思远心道，自己何尝不是啊，每次出差，都像火燎腚似的，无时无刻不在抢时间，随行的人员都埋怨，说出个门像战争一般，无论早晚，随时都可能转战南北，一路上的好景色也没来得及细琢磨。

“等我退休吧，”程思远深有感触的言道，“带着老婆孩子，也出去转转，弥补我对他们的愧疚。”

“哈哈，你离退休还很遥远啊，”高鹏笑道，“我可是快了，你别急啊，再等个几十年吧。”

程思远也笑道：“哪有几十年啊，也就再干一届，差不多就退二线了。”

两个人很开心，正说笑着，高鹏的手机响了，就看高鹏神色凝重的对答着，放下电话，高鹏说道：“走，去省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