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飞天劫》第二章 乐泉阁
徐家在敦煌宅院的规模虽然不比京都,但是装饰华美,气派非凡。这里的饮食起居等一应规矩都与京都别无二致,卯时初刻主子们便要起身。在沙漠中赶了多日的路,徐天衡早已累散架了。如今被佣人们从床上生拉硬拽起来真真苦不堪言。荣姨见他衣服快穿好了都尚未睁开过眼睛,笑着说:“九公子以前总嚷嚷要来敦煌,如今不说去走走逛逛,怎么反倒赖起床了。”徐天衡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洗了把脸就匆匆去找六哥。
徐默风一贯早起,这会儿已经在偏厅与家下人议事。天衡进去后只悄悄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然后耐着性子听他们谈论生意场上之事。等到家下人一一告退,徐默风看着一旁垂头耷脑的弟弟,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递给他道:“这是红莲盛会的请帖,你好生收着,到时与我同去。”徐天衡听了喜不自禁,一把拿过请帖,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还是六哥对我最好,那咱们今天就不出去逛了吗?”“用过午饭我陪你去,你等下去找荣姨,她会跟你说一些敦煌的民风与禁忌,你要好生记着,不可闯祸。”“嗯嗯,那我现在就去。”徐天衡几乎是一路小跑出去。
离红莲祭还有一日,敦煌的街市上热闹非凡,沿街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敦煌整个城的布局与中原京都较为相似。一开始在敦煌贩货的就是中原商人居多,来自中原的丝绸、瓷器也最为抢手。除了货物,他们也带来了中原的文化,后来敦煌建城也是借鉴了中原京都的坊市结构。
敦煌一共有为东南西北四大集市。南市主要是各国王室采购货物之所,东西方的奇珍都汇聚于此。凡是进南市贩货都要经卫队搜查,然后发给文书,才能通行。北市次之,是各地达官显贵采购之所,所贩货物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东市是平民采购之所,这里设有酒楼、客栈、赌坊、妓馆等嬉游宴乐之所。是四市中面积最大的、最为繁华热闹的去处。西市主要是来自各地的杂技艺人卖艺表演的场所,是最为龙蛇混杂之所但也是最能体现各地民俗的地方。
在西市逛了半日,徐天衡觉得自己的两个眼睛都不够看了。那笨重的狗熊竟能钻过火圈而毫发无伤。带着头巾的不知来自哪国的艺人能让蛇随着笛声起舞。变戏法的台子上,表演者从自己的手中变出了一只鹦鹉,引得台下人连连叫好。
徐天衡兴致高昂,直玩到夜幕低垂,饥肠辘辘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西市。此时,徐家的仆人早已在敦煌最好的酒楼,乐泉阁订好了雅间。乐泉阁的历史与敦煌这座城的历史一样古老。在敦煌还是个小集市的时候,乐泉阁只是街边的一个无名小摊。在漫漫岁月中,它随着敦煌一起在沙漠中发光发亮,一起经历了王朝变更的刀光剑影和贸易兴盛下的纸醉金迷。
乐泉阁的外观是西域风格,墙壁上案画着宴饮、歌舞和民俗风情等图案。这些壁画的颜色鲜艳,多以赤红、靛青、深蓝为主间整个乐泉阁共分五层,每一层有大小数十个雅间。妙就妙在,每个房间的风格都迥乎不同。工匠们按照中原、月支、波斯、西域各城、蒙古等地的风俗来装饰每个房间,里面的每一样摆设都按照严格按照当地风俗,极为考究。走进这里,就如同置身于这些遥远的地方。
有人说,敦煌是没有乡愁的,走进乐泉阁,就能找到每一个人的故乡。
徐天衡随着徐默风一层一层走上去,作为徐家的公子自小在富贵中长大,也是见惯了奢华。但是乐泉阁的每一层都令徐天衡目眩神迷,几乎挪不动脚步,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处。是万里外的江南?遥远的波斯帝国?还是天高云阔的草原?
看着弟弟痴迷的眼神,徐默风想起了自己十四岁那年初到敦煌,也曾在这样梦幻的景象中迷失了自己。在这片沙漠中人难以生存,但是财富可以在这里筑起高楼,装饰得如同天宫一般。在这里,人们可以用最清冽的泉水沐浴,醇酒佳肴、歌舞美人召之即来。
徐默风等人的雅间在三楼,里面已经备下了烤炙用的炭火、签子、架子等物,伺候的人正忙着将肉类、菜蔬等一一串好,然后上架烤。两位乐姬伺立在一旁,待两人落座后便一人弹奏琵琶,一人独舞。
看着下人将食物烤好正准备刷上酱料,徐天衡急忙说道:“等等,这酱料我自己来刷。羊肉要配上胡椒、孜然才够味道。这的羔羊肉很嫩,烤一刻钟就可以了。牛肉酱料不用刷太多,吃的就是鲜嫩。”
“你若是能将这吃的心思花一二分在功课上,也不至于让父亲时时气得要要将你禁足。”看着弟弟忙的不亦乐乎,徐默风转了下茶杯,慢悠悠地说道。
“食、色,性也。这也是圣人说的呀。六哥,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别再念我了。还是尝尝我的肉串吧。”
饭后,两人又观赏了新近流行于敦煌的流萤舞曲。这舞曲仍是太乐司的乐官天歌所编,天歌幼年时曾随杂技团辗转于中原的江南各地。夏季的夜晚,他曾见到流萤飞舞于林间,幼童结伴追逐嬉戏的景象。这恐怕是他贫苦、流浪的年少时光中最为美丽的记忆了。尽管过了十数年,天歌仍难忘当年的景象,故而作此舞。
席间众舞姬身姿灵动,舞步变换,体态轻盈,时聚时散如同萤火虫飞舞于林间。舞袖翻飞,袖上镶着的宝石闪着点点绿光,正似夏夜流萤。一曲舞罢,已是亥时,徐默风一行人这才离开乐泉阁。
到了徐家别院,徐默风嘱咐道:“九弟,明日你好好待在府中,养养精神,后日随我去红莲盛会,我还有些杂事要处理。”这一天下来,徐天衡正是兴致高昂,听到明日哪也不能去,心中有些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