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传奇| 13 焦大醉骂

贾宝玉传奇| 13 焦大醉骂

且说我们在宁府饭毕，天已黑了，我这里且与秦钟依依告别。媳妇们传出去半日，秦钟只得告辞起身，但送他的车还没到。珍大嫂子问：“派了谁人送去？”媳妇们回说：“外头派了焦大，谁知焦大醉了，又骂呢！”珍嫂子、秦姐姐都道：“偏又派他作什么！放着这些小子们，那一个派不得？偏又惹他去！”

凤姐姐道：“我成日说你太软弱了，纵的家里人这样，还了得呢！”大嫂子叹道：“你难道不知这焦大的?连老爷都不理他，你珍大哥也不理他。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不过仗这些功劳情分，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如今谁肯难为他?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顾体面，一味的吃酒，一吃醉了，无人不骂。我常说给管事的，不要派他事，权当一个死的就完了。今儿又派了。”

凤姐姐道：“我何曾不知这焦大。倒是你们没主意。有这样，何不打发他远远的庄子上去就完了。”说着，因问：“我们的车可备齐了？”地下众人都应：“伺候齐了。”

凤姐姐亦起身告辞，和我携手同行。珍嫂子等送至大厅，只见灯烛辉煌，众小厮都在丹墀侍立。

只那焦大因趁着酒兴，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像这样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没良心的忘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起一只腿，比你的头还高呢！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一把子杂种忘八羔子们！”

蓉儿送我们姐俩的车出去，焦大正骂到兴头上。众人喝他不听，蓉儿忍不得，便骂了两句，使人捆起来，“等明日酒醒了，问他，还寻死不寻死了！”

那焦大那里把蓉儿放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他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作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个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凤姐姐气得直拍手，在车上说:“以后还不早打发了这没王法的东西！在这里岂不是祸害?倘或亲友知道了，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王法规矩都没有？”蓉儿答应：“是。”众小厮见他撒野不堪了，只得上来几个，揪翻捆倒，拖到马圈里去。焦大益发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外面听得好大一片动静，原来是那焦大被众小厮们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一嘴。

我打出生以来，对老祖宗当年如何挣下来家业倒未有耳闻，今见这般醉闹，又夹杂着忒多听不懂的话语，倒也新鲜有趣。见凤姐姐和蓉儿也遥遥的闻得，却都装作不听见，因问凤道：“姐姐，你听他说‘爬灰的爬灰’，什么是‘爬灰’？”不料凤姐姐听了，竖眉瞪目，喝道：“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混唚。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不听见，还要细问！等我回去回了老太太，仔细捶你不捶你！”吓的我连忙央告：“好姐姐，我再不敢了。”凤姐姐道：“这才是。等回去，咱们回了老太太，打发你学里念书去要紧。”说着，自回荣府而

正是：

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