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蜀琴之谜（20）

文：七喜

【20】

遥春琴社的后人在第二天中午来到程立订好的饭店。头天晚上回到住处后，程立和雷叔一无所获，听闻小平湖一行的收获，非常兴奋。跟章老约好中午11：30，程立10点左右就先赶到饭店候着。

大约11：40左右，章老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太。林謩心想，这一阵子光是跟老年人打交道了。老太头发花白，端端正正盘在脑后，穿着浅藕色上衣和藏青色长裤，肩上挽了一只皮包。走路不急不徐，面带微笑。及至桌前，大伯母赶快让座，她也不推辞，就坐下了。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知道遥春琴社。”老太太笑着说。

程立站起身，将小平湖，雷叔，林謩和自己都做了一番介绍。老太太听完介绍，转脸看向小平湖，“原来你就是程伯收的关门弟子。”

“失礼了。”小平湖拱拱手。

“家父虽然办了琴社，但我一天也没学过。”老太太又笑，“程伯收你作弟子的那年我留学去了日本，家父在信里提过。”

大家又寒喧了一阵。小平湖这才提起想找琴社的原因。

老太太沉吟一会，“你是说家传的一把宋代的仲尼琴无故不见了？”

程立点头，“我父亲去世之前给我写的信上很清楚讲了这把琴，但结果却没有找到。”

“家父一生授琴育人，虽然在苏州当地小有名气，但他实际上还有一个绝活，外人是不知道的。”老太太缓缓说道：“我父亲会做琴，但他一生中只做过一把琴。那把琴在他临终的时候，告诉我说送给了一位知己。”

“你见过那把琴吗？”程立问。

“去日本留学前家父给我看过一次。”

“是这个吗？”在一边沉默的林謩突然摸出手机，翻到一张相片递给老太太。相片是在成都的时候，程立给她介绍墙上仲尼琴的照片时，林謩用手机翻拍的，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老太太仔细看了半天，不敢确认。林謩又把照片放大，尽量拉出细节让她再看一次。老太太一点一点翻过去，突然，她指着照片说，“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也有八成应是这把琴了。”

“怎么会呢？”程立凑过来，“这把是宋代的琴啊。”

老太太表情笃定，指着照片中的某处，说，“这里的印章并不十分清晰，但看轮廓像是家父的名号。”程立看过去，古琴头部凹陷的地方确实有一块模糊的刻痕。

林謩努力想把这块再放大，还是不行，毕竟是手机翻拍的效果。

“所以，你父亲是把这琴送给了我师傅？”小平湖缓缓说道。

“我觉得是这样，”老太太端起茶喝了一口，微笑道，“现在来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那么，现在这把琴又去了哪里呢？”雷叔忍不住了，“不管是不是宋代的，关键是琴不知所踪。”

老太太看了雷叔一眼，不急不忙说道，“家父制作这把古琴也是有因缘的，当年战乱，有人从台湾返乡，带了一块台湾红桧木。家父无意看到这块木料，便买下来制做古琴。经过挖槽，刨制，打磨，全是家父亲力所为。其间有琴社的弟子想帮忙，他一概不让。”

“整整三个月，除了琴社正常事务，其余时间家父都泡在古琴制作上，我都不大能见到他。差不多快小半年，有一天家父叫人喊我去一趟琴社。当时我也在准备留学的事情，以为是要谈这个事。家父待我去了以后，掩上门，拿出他做好的琴让我看。”

“我不懂琴，但这把琴应也是家父倾尽心血而制。通体光润，琴声古朴浑厚，回音悠远绵长。如深山久积之材，又经长远溪流飘移水石震动，嗡嗡作响，共鸣极优。最关键是——”老太太顿了一顿，“家父说，这琴里有他的魂。”

“什么意思？”大伯母惊了一下。

老太太继续说道，“家父告诉我，有一晚做琴太累，刨制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手指，血流得太急太快，渗进了琴身里。他让我去摸一摸琴，我不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他说，我是他的女儿，跟他有相同的血脉，所以我去摸一摸就能知道。”

“您摸了吗？”林謩再次打断她。

“摸了。”老太太眼神有点迷离，仿佛陷在回忆中，“起初也没什么感觉，但摸了一会以后，竟然感觉到琴身有一种温度，甚至。。。还应和着我的呼吸，有微微的脉博共鸣。”

众人皆发出惊叹。

老太太沉默一会，恢复了平静，她说，“如果你们丢的真是这把琴，那就不奇怪了。它会自己离开不属于它的地方。”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