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
昨日听他讲第二段缘,一段好生快乐的缘,第一次两颗心毫不顾忌地敞开,做了彼此灵魂的邻居。
这多好!
比我逼着你讲故事,比用卑微的灰尘交换交心的珍宝好太多。
要好的灵魂邻居,为什么偏偏要分开。
他只说随缘。实在与我的感情哲理相悖,离太远!
起先因为他言语上的被动造成我关系中的被动,又是因为他关系中的随遇而安(高级的品质!)造成我言语上的堵塞。
我的由病气生发的莽撞又生脆的爱与寄托,就要被这不温不火、隐士诗人般的闲庭信步踩入湿软的大地培养皿——一种外露甚至坦率的占有和欲的缺乏——这种缺乏不因为“缺乏”而如本身的温吞,而是化作伤人的春雨,绵绵春雨,一场早春的冷冻!
爬出来,满身红疮;陷进去,被这些微生物的庞然胃口给吞入腹中。
晚安,亲爱的人。
你叫我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我的彩色屏变成黑色中一副诡谲的面孔,披头散发。我从床上下来,灯那样暗,室友回来——这不怪她,房间这样黑这样静这样困乏。
我被困在门外,我开始敲门,撞门,隐忍着,不忍打破封闭的睡眠。我一路敲着潮湿发黄的墙棱,顾不上那些破皮的肉。抓挠——下次有人问(只有母亲才注意到的伤口),我该怎样说?又从倒霉的自行车摔下来?
倒霉的自行车!
地上真多玩偶,咯吱咯吱地移动四肢——截肢的声音!
哦,是快递盒。我的眼睛真够差劲的。那是我额头发出的响声,脆生生的,皮肤粘着不靠谱的骨头,拳头有节奏地(疯狂地,喜怒无常地)打着鼓,退堂鼓——咚咚咚。
音乐的画面浮出来,那些卑微的灰尘啊。
要了钥匙,小心翼翼地关上锁,快乐又无声地咧嘴。窗边闪烁着微光,一个人在挥手,小巧玲珑的手。
我和那个黑影打招呼。
但眯着眼,那手与光的间隙演化成一只蟾蜍,或者其他什么两栖动物,就是那副样子,长着大嘴在吞着土,又吐出来,永动机的映像。
因为太困,床板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具体来说——木板塌陷落水的声音。
我睁大眼睛,一片黑暗——原来眼皮还胶水一样巴着眼球!
哈哈!
因为难得的困意,我本来蹲踞在床上,河中石兽,紧接着歪倒,逆流而上,进入不可期遇的无梦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