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
与其说我和三姑最亲,不如说是三姑和我们最近,我有三个姑姑,最小的比我大五岁,比大哥大两岁,是奶奶的老来宝,父亲是奶奶头大儿子,小姑是姊妹最小一个,自然把父亲这个大哥跟的紧,和我们姊妹四个也如姐姐般的照顾。三姑上边有一个哥哥,也就是我的小叔,只是长大后就去当兵了,当兵回来后又到了县城上班,另外俩姑姑早早嫁给了同村的,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剩下小姑自然和我们一家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间长。三姑个子不高,身材匀称,圆圆胖胖的红扑扑的脸,浓眉大眼,一头浓黑的厚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在背后。一说话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和一条街差不多大的姑娘都要好,她们那一茬的七八个都是一个组上的。
记忆力那个时代农忙时节,收割麦子时候,全家齐上阵,早上四点就要起床往两公里外的田里割麦子,小姑是家里一员得力大将,不输任何人,一字排开阵势的我们,一共11人,一声令下挥舞手中早就磨好的镰刀,蹭蹭蹭,蹭蹭蹭,一片镰刀隔断麦杆的声音,镰刀一搂一大片,不一会,小姑就把我们几个落在后面,我和弟弟只喊着镰刀不行,其实是腕力不够,割到另一头的三姑,回过头来对着我们说,不行咱换换镰刀,结果第二圈还是被落下。
麦子在场上碾压过,攘场,装到麻袋里,才用架子车拉回家,刚开始是没有拖拉机的,每家都有架子车,我们家都是父亲主架车,我们几个和三姑在车后面用力的推车,那时候的三姑,看不出一点的累后抱怨,一边推车一边开心地和父亲聊着天,我们几个都是累的不说话,那时候,就想三姑的心态真平和。还顾得上聊天,三姑常常跟着父母一起干农活,收麦,收秋,摘棉花,收花生,收玉米杆,我想父亲一定欣慰有一个这样为家里增添劳力的妹妹的。
后来三姑上高中时,在学校谈一个男朋友,那男孩给三姑写了信,三姑拿给了父亲看内容,以求意见。当时不经事的我们,不记得怎么的,三姑的事没成。
三姑成婚那天我是上着班的,等我回来时,我埋怨为何没有通知我,我遗憾的错过了三姑成为新娘时最美的样子,我想三姑一定是最美的新娘,早在半月前三姑就决定在家里不出门闷白了,而后又有村里有名的绞脸婆给开脸,剪眉,可惜我错过了,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人生是一个无法重复的过程,这一生难免有遗憾,但遗憾还是一个个发生。比如弟弟的婚礼,三姑的婚礼,奶奶的丧礼,视我如己出的舅妈的丧礼,最后一面的三姑。都已在心中烙下深深遗憾。
三姑嫁到了离我们十几公里外的山口村,到了那里生下来两个男娃,小名大小,二小,俩小还在小时候,婆家给她分到三间小平房,一片院落,恰恰那时候,三姑丈的腿得了骨髓癌,辗转几家大医院,做过手术,庆幸好转过来,经过三年姑妈的精心伺候,三姑丈的腿只是烙下地不平的缺陷,只是不能干重活,三姑在娘家时就是一个干活不服输,手脚麻利干活能手,更何况在那样条件的家庭里,她一力承担家庭重担和田力的活,后来三姑丈在山上承包山头,手里也富裕起来,重新翻盖了家里庄基地,盖起了一排东屋,他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那时候奶奶还在,常常住在姑妈家帮衬着做家务,我们来往也的勤,常言道,亲戚多来往就多亲近,那大小 二小这俩表弟也是常来姥姥家,我们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后来等到俩儿子快要上大学时候,三姑丈的山头被政府收回,没有了啥收入。从小和我们亲近的三姑,隔三差五的回娘家看看,确是从来不空手,每次都是拿些实惠的东西,不是拿鸡蛋水果,就是牛奶,蔬菜,食用油,给老人一份,哥嫂一份,父母亲都说不必这么客气,这是回自己的家,没必要拿这些东西。她是觉得发自内心的亲呀!
她自己的日子反倒过得节俭,因为还要供养俩儿子上大学。一次,我到三姑家,正赶上她在吃饭,就简简单单的面条一个青菜,我问,为何连一个肉菜也没舍得,她说这样挺好的,结果再看看表弟,由于营养跟不上,个子竟然都没长到姑丈的身高。从那次我才明白三姑其实没有那么富有,只是对我们努里的富裕。
后来三姑是母凭子贵的,大儿子英语专业学得好大学毕业后留在南京,后来开创了自己公司,自己做大后不忘把二小也拉一把,老二也办起自己的公司,这时候三姑的日子好起来,儿子也约请她去南京享福,只是她穷家难舍,儿子在外面到处买了房,但在三姑看来那不是家,叶落终究是要归根的,为了给俩儿子都留下落脚地儿,再次翻盖了家里的房屋,这次用了最好的装修,最高大尚的二层小洋楼在她的精心策划下盖出来。唯一一个就是老大是老顽固,不结婚,无耐之下,老二再二老的催促下先结了婚,生下一个男孩,这下有了孙子,可谓是这一枝有了结果,也算是了了一项三姑心愿。三姑也是从一个舍不得吃穿的人,摇身一变,成为富婆,衣食住行那是高人一等,自然依旧如故的和我们来往亲切。
可惜好景不长,哪一年母亲还在,三姑来看母亲,带来大包小包的各种点心,水果,奶粉,我恰好在家,多年未见,聚到一起甚是亲热,一起用饭时,三姑说起她的老毛病,说是不喜吃温的,要吃烫烫的,胃才舒服。而且还不得劳累,有子宫息肉,我宽慰她到,一些病都是靠自己养,知道自己的身体后,自己小心保养,必要时去医院检查一下,平时多注意休息和吃食。自从那次一別,一年后听弟弟说三姑病的住院了,我不清楚啥病能让她发展如此之快,打电话给她,只是说胰腺炎,在治疗,没事的,让我放心。母亲在世最后一个夏天,我回来后想抽身去看看三姑,电话打过去,说是在医院呢,石家庄呢,由于母亲这边一刻也离不开,我只是嘱咐三姑安心治疗,会没事的,电话另一头三姑的声音也给人一种常人的音脉,我总觉得要人命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遇到事。于是只是一桶电话结束了哪一年的交流。
接到弟弟电话时,已经是疫情第二年,依旧是不得轻易走动,尤其是我们这边单位要求更是严格。家属院不得外出,有事必须几道把关的领导批准签字才可出省。弟弟电话告诉我,如果这次再不看看三姑,可能就见不到了,顿时感觉一股东西堵住我的喉咙,眼里噙满泪花,听着弟弟说她的病情,一查出来就是晚期,她大儿子跑到北京著名医院求大夫手术,打开了,没做,重新缝上了,告诉回家吧,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不超过俩月。
儿子回来后,不忍看着他妈被病痛折磨的呻吟,硬是把人送进当地医院,每天用高额的营养针,和止疼药来维持,如今已经是水米不进,人瘦如柴。我的泪水哗哗的流下来,怎么会呢?她才正当年呀,这个年纪竟然闯不过去这道坎。在我的意识里,死神不可能轻而易举拿走一条命的,然而事实却是如此残酷。
我再此拨通三姑电话时,已经没有人接通了,尽管这样我依旧抱着一丝希望,联系了我认识的一位中医,说明了情况,病急乱投医
,任何方法都要试一试的,中医给出救济方法,从脚底和肚脐眼先暖过来得法子,我又把法子发送给表弟。求他一定一定把她救回来。
我终究还是遗憾的没能赶回去,那是八月十六夜,我感到一个人来与我告别,熟睡的我激灵的清醒过来。看一眼时间,后半夜四点十分。我预感到不妙!快天亮时弟妹打来电话印证了我的预示。
三姑从五岁就和我们作伴,这一路就如姊妹一样一起吃饭,一起干活,一起说笑,我们的感情是深厚的,她的走给我心灵烙下深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