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心情随笔

忆童年(系列之1)

2019-03-17  本文已影响57人  休憩的鹰

那一年,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十年浩劫带给社会带给人民的创伤还没有开始修复。对整个中华民族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还需要等到一年之后才能召开。当时党和国家还没有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作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甚至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那时的我们只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是,整个社会特别是广大农村的贫困程度,还是在不断提醒着人们,我们距离共产主义社会还很远。那一年,国家恢复了中断十年的高考,570多万人仓促应考,虽然最终只录取了区区30万人,但“知识改变命运”的真实案例在不断上演。那一年,农村还没有实行包产到户,甚至后来成为全国联产承包责任制第一个吃螃蟹、2018年12月被国务院认定为“改革开放杰出贡献人员”的小岗生产队的十八位农民冒着自认为可能会有的杀头之罪私自分田到户的的土地改革还要也要再等一年。

按照老人的说法,那一年人们的生活水平比之过去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善,但是对于那一年出生的典型的属于七零后的我来说,那时的农村是真穷。当然,刚出生的我没有记忆,估计也感受到不到穷困或幸福——这些东西起码要到多年之后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人民生活水平有了较大的差异之后我才能感觉到,所以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的生活水平很低,但当时幼年的我并无知觉。

那是1977年,丁巳蛇年,我降生在一个极为普通的农村家庭,上面一个姐姐大我六岁,一个哥哥大我两岁。说极为普通可能也不太准确,因为我们整个家族还是比较大,父亲姊妹七个,奶奶已经过世,爷爷身体相当棒,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自主生活。

我很小的时候所有经历我都不记得,可能以前父母讲过无数次,但近二十年可能就没有机会和场合再提及以前,所以我只写印象当中仅存的几件小事。

那个时候的房子都是土坯的,很矮,也很局促。夏天的时候,因为屋顶都是用土泥的,所以经常会有各种青草长出来。不过好像也不全是,应该住的屋有屋脊,好像也挂了瓦;而放杂物、柴火的偏房,一般就不起屋脊,用泥泥平了,草长莺飞的。夏天的晚上,屋里实在不通风,院子里拿蒲扇扇断了手腕也不凉快,于是大人们(当然仅限于老爷们儿们)就经常光着膀子爬到屋顶上去纳凉。我很小的时候不被允许跟着大人上屋顶,而是为了防蚊虫叮咬躲在院子里厚厚的大蚊帐里。彼时的蚊帐不似现在的轻便通透,而是厚厚的、黑黑的、密密的,现在想来好像也不太透风的样子,但防蚊效果肯定还是不错的,毕竟蚊子钻不进去。

那时候小孩子们没有电脑手机可以玩,没有电视电影可以看,也基本不会有大人花钱给买的什么玩具,于是晚饭过后一大帮小屁孩们疯出去跑着玩是常态。当年我们村里“风华正茂”的两大青年“领袖”——按辈份一个我得叫哥哥,一个要跟我叫叔——分别带领几十个孩子分作两大军团进行“军事”对垒,我和几个三服的哥哥应该是跟着这个大侄子的,因为几家住得比较近。夜黑风高的晚上,两大军团便会各自号召了小喽啰们进行军事行动。我这年龄最小的连真正的跟班都算不上,但是经常会被用作“奇兵”完成一些军事侦察的任务。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执行任务,是跟比我大一岁的八哥一起去的,大侄子等高层领导给我们布置了侦察任务和侦察区域,并且商定以手电筒几明几暗为暗语进行信息回传。不知道因为什么具体原因,我小哥俩带着我方整个“军区”的重托和希望去敌占区侦察,后来竟然没有及时收到大侄子的手电暗语而失去了及时返回阵地汇报军情的机会。也就是说我记忆最完整的这一次军事行动,我哥俩的侦察任务失败了。好在两大军区也只是以军事操练为主,并未曾发生真正的军事行动,连打架斗殴也没有,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乡党。不过,他们跟邻村的类似“武装组织”战斗起来,战斗值还是爆表的——村子之间小孩们的“战争”可以简称打土坷垃仗,一般对垒双方隔沟相望——沟就是划分村落区划和浇地导流用的小水沟,宽的也不过三五米,窄的只有一两米——各自占据了大树、坟包等有利地形,在做好隐蔽的同时还要能随时起身进行攻击:扔土坷垃打对方!我打小不擅长这一军事技能,到现在扔个东西都扔不很远,所以那个时候的战役我基本没有参加。

我参加的更多的是一些没有暴力倾向的更加温和的游戏。比如摔“瓦瓦”(音)、摔包儿、跳房、换模儿(音mú)等。这些游戏的成本极低,但是趣味性、竞赛性极强。摔瓦瓦就是在湾边挖点红泥,用手捏成碗状,然后倒过来用力摔在地上,谁摔的最响谁最厉害;当然还有的带点“彩头”,就是我摔完了之后,你要用你的红泥来给我填补我的瓦瓦摔出来的窟窿。当然,规则是公平的,你给我补完窟窿之后就轮到你摔了,如果你摔的更响则你赢,而且我要用红泥把你的瓦瓦摔出来的窟窿给补上。摔包儿就是用纸叠成统一的“包儿”往地上摔,把对方事先放在地上的“包儿”给摔翻过来则我赢得你这个“包儿”,你需要再被放一个“包儿”在地上等我去摔,如没有成功摔翻过来,则轮到你反来来摔我的“包儿”。那个时候所有的男孩子家里都有一大堆各种纸张叠成的“包儿”,个儿越大、纸越硬则性能越强,以油毛毡叠成的最为抢手,谁若能有一个好的油毛毡叠的“包儿”,一般的战斗中基本可以控制全场拿下最后的胜利。跳房就是在地上划出统一规则形状的图形,双方或各自为战的小屁孩们单脚或双脚在相应的格子里蹦跳,这个貌似很难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最后来说一下换模儿。真正的“模儿”是红泥烧制的模型,可以用红泥再扣出各种造型来。我们玩的有这样的“模儿”,但更多的是用红泥做的复制品,晒干了也可以当“模儿”用,并用会在反面划上几道杠。这几道杠就是“模儿”的主人给这个“模儿”的定价,喜欢的人必须用相应数量的火柴来换才行。所以这个游戏更像是孩子们财商的一种养成,教会了孩子们最原始的商品交换和产品定价策略。

(图文无关)

岁数稍微增长一点,包含了学前和上小学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我学会了游泳,然后只要是能下水的日子里,我就基本都泡在水里。有时候是在村子中间的湾里摸鱼或用罐头瓶子以及我爹用纱窗专门制作的工具“引”鱼;有时候是用小石块或砖头块投掷到岸边的枣树上打枣,然后等主人家听到后出来训斥,我们便一个猛子扎下去装作没人,或者在憋气不足不得不像潜水艇上浮一样露出头来时,悄悄地伏在某个角落假装人家看不到我。水性伴着岁数增长,能游过徒骇河去之后,便经常在夏日的午后,或者下午放学之后,跑回家拿一块窝头蘸点虾酱匆匆啃几口充饥然后就跑到河里游到对岸,半漂浮着身子摸鱼或摸蛤蜊。如果摸鱼,则需要一个“穿莛(音tíng)”,应该是一段半米以内结实点的铁丝在尾部拧紧一根五六公分的杆状底,当然头上再有一个专门的针会更好,那样就可以在摸到鱼的时候极方便的将“穿莛”从鱼鳃里穿过去然后挂在一边。不过在实操中我们几乎不用这么专业的“穿莛”,一般都是游到河对面之后,在泥地里拔一根芦草,把大部分的叶子剥去只剩一根儿杆儿,在尖上系一个疙瘩防止鱼掉出去,这样就大功告成了。“穿莛”横在嘴里含着,身子半浮在水里,双腿向身后自然伸展,两只脚依次蹬着泥地负责提供身体向前的动力,双手则在水下泥里摸索,不时摸到潜伏在脚印或其他洼窝里的狗刚鱼。狗刚头大鳃大,特别是逮住它时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鳃一鼓起来很大,特别容易地就把穿莛从嘴里穿过去,这条狗刚就被系在穿莛上了。然后我们顾不得穿莛干净不干净,继续含在嘴里,身体舒展半浮在水里,双手继续摸鱼。有时在稍微深点的水里,会摸到比较大一点的泥窝,这种泥窝一般是鳝鱼的窝,而鳝鱼的窝口处则一定会有几条大一点的狗刚。每次摸到这种泥窝我就很纠结,因为一方面高兴可以摸到好几条大一些的狗刚,但另一方面又很担心会摸到鳝鱼。鳝鱼不咬人,即使咬人也不太要紧,它的牙齿很小,咬上也不疼——主要是心理上害怕,鳝鱼太像水长虫,就是水蛇。如果我身在河边或者船上,看到逮到的鳝鱼或者水里的鳝鱼都不会害怕,但是身体泡在水里的时候,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双手突然摸到极像水长虫的鳝鱼,无论如何都会害怕。

摸鱼一半算玩,一半算干活吧。因为每次摸的鱼带回家都可以煎着吃,比自己家里种的蔬菜好吃得多,就是这些鱼拾掇起来略微麻烦,好在我哥哥从小就很会干这些活,需要我自己处理生鱼的时候不算太多吧,当然狗刚还好,基本不需要处理,洗干净后撒上点盐就可以煎。

相对于摸鱼,摸蛤蜊更算是干活了。有的时候河边泥滩里或浅水泥里蛤蜊特别多产,我们就以摸鱼的姿势开始摸蛤蜊,不过摸蛤蜊不需要穿莛,而是需要一个编织的篮子或类似不怕水的容器。蛤蜊在泥下很浅的位置,一般用手稍微往泥皮下抓一下就能摸到,把它从小窝里拿出来用水一涮然后放进篮子里,一两个小时就会凑起好几斤来。我那个时候个子小,主要是水性还不太好,有时提了一大篮子蛤蜊再回河这边有就会有点麻烦,我用一只手在水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负责游泳,因为浮力太小甚至会被蛤蜊坠得头都很难露在水面外边,幸亏河不宽,挣扎一会就游过河心,双脚很快就能着地了,慢慢把一大篮子蛤蜊再提回家。相比不值钱的狗刚,彼时同样不值钱的蛤蜊会让爹娘稍微更喜欢一点,他们会把蛤蜊用水料(焯的意思)一下,然后做菜汤喝。料蛤蜊的汤很清甚至澄澈,蓝莹莹的,但是味道很酽。用这样的蛤蜊加上菠菜等做出来的菜汤也很酽,很多人都非常喜欢喝这种汤,但是我真心不喜欢喝。几十年后市场上卖的花蛤,人们更多的是用来炒着吃,而且我挺喜欢辣炒花蛤。但是那个时候可能没大有油水吧,没人知道蛤蜊还能炒着吃,于是我就对摸蛤蜊没有太大的瘾。

当然,也有把逮鱼当成爱好而不喜欢吃鱼的。上面提到过的比我只大一岁的八哥,从小喜欢各种方式逮鱼,但是对于吃鱼并不特别感冒。甚至几十年后的今天,他的工程遇到问题,款项被冻结,A6被抵债,他买了一辆二手SUV,拉了充气船和小柴油机,动辄跑到上百公里之外的海边去打鱼,据说去年夏天他打了几千斤梭鱼,基本都被他拉回来送人了。

小时候还有两次性命攸关的事件。一次是我很小还不会游泳的时候,跟着父亲和哥哥在小船上干活,我们的船靠上另一艘船之后,父亲和哥哥都过去了,于是我也想要过去。但是当我一只脚迈过去,而另一只脚还在自己家船上的时候,因为水流的原因两只船开始分离。我迈不过去了,双脚就用力,越用力蹬两只船分离得越快,最后我对面过不去,回也回不来,只好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幸亏父亲哥哥还有其他人在,他们都跳下水去救我,然后很快把我捞上来了,吐了几口水,没有太大的问题。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做人不能脚踩两只船。(笑)

另一次是在河边,我已经学会游泳,可以不仅在湾里而且可以在河里洗澡了。我们村的湾通到河里,过大坝后用石头修了一个簸箕形的入河口,并且有一个蓄水闸,所以我们都把那里叫做簸箕闸。话说那年夏天,三姨家的表弟小波来我家玩,我们哥俩带着他到河边洗澡。我们村的男孩子都会游泳,而小波不是我们的村的,所以他不会游泳。而他非常想学,于是我这个刚学会不久功力尚浅的小表哥就教他往河里游。开始还好,突然小波就害怕了;人在水里一旦害怕就很麻烦,他一把抱住在旁边游水的我,应该是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了。可惜那时的我连一棵稻草的功能都不具备,被他抱着脖子的我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我俩一起呛水,一起淹着了。幸亏我哥离得近,仅仅长我两岁的他还是很厉害,很快把小波拉过去,由他把小波拉到了浅水区。没了小波的束缚,我则可以自救,也连忙游回岸边吐水。

惊魂过后,冷静下来,兄弟三人商量着此事无论如何不能跟大人说,否则肯定少不了一顿胖揍。我们演技都很好,以来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两三个月后的一天,爹娘突然在吃饭的时候质问我和哥哥,是不是带小波洗澡淹着了?我俩很生气,觉得小波不讲义气,不该出卖我们。后来爹娘告诉我们,原来是三姨看了小波的作文,题目就叫《我学会游泳了》(大体这么个意思吧),其中把故事情节复述了一遍,不过结尾升华了一下,说他学会游泳了。(笑)后来好多年我们都会说起这件事,特别是在我教儿子学习游泳的时候。不过虽然危险,不下水是永远学不会游泳的。

最后,声明一下,我们所谓的游泳其实主要类似自由泳,两只胳膊轮流划水、双腿双脚摆动助推的一种泳姿。后来我的水性很好,我可以双腿不动游泳,也可以不用双手游泳,可以双手举过水面拿着衣服游过河而不打湿,可以靠自由泳拼速度,也可以靠仰泳拼耐力。只是,现在太胖太虚了,稍微游几下就累得不得了。 确实应该减肥了。

又及:其实我们那里不说游泳这个词儿,就叫做洗澡。游泳这个技能本身,就做: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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