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七）

“哎呀，沈公子也来了，不如大家一起坐下来喝茶，反正这雨大风大的一时半会也停不了。”红夫人乘机坐在了那人身旁，我只好与沈钧同坐一处，我抱着猫收拢好衣裙坐下，沈钧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提拔笔直的样子，有那一刻我觉得此人甚是无趣。红夫人添了茶杯，将茶倒好，又转身去厨房烧水，我见状连忙跟了去。我若是一个夹在这两位书生模样的人之间，怕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红夫人见我进了厨房，笑道“你倒是识趣，也知道留在那没甚好玩的。”

“那是自然，瞧着他俩就像读书人，也不知道这些读书在这穷乡僻壤的躲着干啥，不都该去考功名吗？”我炉灶旁找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正好那炉灶里还有火，我正好烘烘我那猫儿的毛，顺便也暖暖自己。那点暖意真是令人舒坦，我问红夫人“你在哪跟人聊了几句，可知他姓甚名谁来此地做什么？”红夫人拎着壶，一声轻叹，“未曾，他似乎不愿意与我说。”我又想起那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来，长得再好看，也是皮相，话说得不多，心里却有事，对人倒是客气得很。怕是被雨淋坏了吧。

“他可要在你这住下？”桃花村很多年都没有人来了，昨天来了只猫，今天来个人，还挺好玩的。反正村里人越来越少，随便找个屋子就能住下，再不然住红夫人这里也是极好的，想必她是乐意的。

“他也没说。”红夫人瞟我一眼，那眼神带着三分哀怨，七分勾人，想来她是想劝他留下了，就看待会这茶泡好了，我们怎么聊了。

“你何时与小沈熟络起来了？”等水开的时候颇无聊，她挑个话头却问沈钧，还小沈，我白她一眼，“你连小沈都叫上了，何时你与他如此这般亲昵了？”

“那小沈长得不错，自然我就愿意多跟他说几句话，不过，他不爱搭理我。”说着话她有意无意的看我一眼，我心道不爱搭理你，难道爱搭理我了？我家黑猫喵喵叫了几声似在嘲笑我，捡了一只喜欢偷窥我在想什么的猫，烦。那水已经在壶里嘟嘟的冒着泡，吹着气，红夫人麻利的用麻布裹着把手将壶拎起，下巴扬得高高的示意我一起，我抱着猫跟着她一起出了厨房。

沈钧与那人已经聊上了，见我们拎着壶出来，笑意自然而然就在脸上溢了出来，红夫人一见笑得更欢了，假装催我快些走，眼神就甩了过来，那戏谑的样子，我恨不得扣下她的眼珠子，还是我给她按上的呢。我的猫不安的在我怀里动了一动，估计又是怕我要揪它的背毛了，我轻轻的拍了拍的它，示意它放心，本姑娘还不至于失态，我脸皮厚着呢。

“小沈你们聊些什么？”红夫人先我走到桌旁，为他们续上了热茶，那氤氲的热气在杯中升腾而上，我跟着也坐下，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沈钧与那人。

“这位小兄弟姓顾，名淅川，来桃花村寻人的。”沈钧这话说得正合我意，仿佛他来到客栈就是为了与这顾淅川套话来的，红夫人平日里聊天还颇有趣，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就变了模样，就像现在这般，媚眼如丝丝毫不在意刚刚沈钧说了甚。桃花村的人只少不增，来着寻人，岂不是头着古怪。

“那顾公子要寻的是什么人？”我赶紧接上话，生怕开口晚了，红夫人抢去了话头，就没了趣味，我话音刚落，耳畔仿佛听到了“咝。”的嘲讽，看样子不是红夫人，只能是我的猫儿，我故意揪了一把它的背毛，猫儿不满的喵了一声。

沈钧见我这般，又笑，我心里像打翻了泡菜坛子，酸得心疼，何必对我笑，我又不喜欢。我面上平静，只顾着盯着顾淅川，我还等着他的答案呢，寻人，寻妻，寻亲，寻情，寻仇，到底寻什么，为什么寻，我已经迫不及待给他续上跌宕起伏的宏幅巨篇。不想脚上吃痛，我低头鄙见红夫人一脚踩在我的脚指头上，她恼我话多了。

我抬手捏起一块白玉糕，往嘴里送，“仔细别噎着。”红夫人说这话就像从鼻子拱出来一样气哄哄。我满意颔首，顾淅川面色一窒，低垂着头说，“寻一个朋友。”随即抬头，喝下一口热茶，那眼睛在缓缓飘荡的热气里像是蓄了水汽般，有几分凄色，又有几分倔强。

“想必不是普通朋友吧？”我忍不住继续问了下去，桃花村这么些年的生活，我仔细忆起都无甚特别的，日日皆寻常，天天都无聊，百无聊赖。但昨夜过后，我见周遭都有了新奇，虽然奇怪，但是有趣了不少。

红夫人的脚上又用了几分力，“嘶。”我龇牙咧嘴，抬眼看她，挑眉示意，你轻点。她只当没看见，继续给顾淅川添茶，见色忘友，竟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

沈钧见我面色古怪，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看见红夫人的脚踩着我的脚，笑意再也藏不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那笑声仿佛要从他胸腔震荡而出，我的猫儿更是得意的开始舔自己的爪子。一个个的都是清汤寡水日子过惯了，竟不懂猎奇了。

文/霈

无戒学堂日更第五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