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鲁迅路口(上)
高中时开始想读鲁迅,就因为彼时,我们都已知道他是笔杆战士,也是孺子牛。买了鲁迅全集,却除了学过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孔乙己,社戏,藤野先生,呐喊,药,纪念刘和珍君,为了忘却的纪念......,能看明白个大概,其他皆是一知半解。或许等一个人有了年岁的积淀有了苦痛的磕绊有了悲喜的沉浮之后,才懂得鲁迅文章背后那些许影影绰绰的背景,需要结合着读。
鲁迅路口,我没去过,却感觉似曾相熟。绍兴老街,咸亨酒店,三味书屋,不远的古轩亭口。这些,我好像以前见过的,却不知现在是怎样的。
直到中年,才把鲁迅全集粗粗翻了一遍,年华让他的文字增加了自身的印记,增加了社会的色彩,增加了大地的沧桑。之于他的故居,还好,有看到过两篇文章,一是张承志的《鲁迅路口》,二是迟子建的《鲁镇的黑夜与白天》。
今天,我仅说说张老师的作品。张老师的书当然很有名,只是,我只知其名气,基本没看过,北方的河,黑骏马,大草原的启蒙等等,就留待时间去填补吧。因为喜爱鲁迅作品,所以也就多读了张老师的鲁迅路口几回。再读鲁迅路口,没有上篇,只是个几次读了之后,写点感受。由于很喜欢张老师的文字,当然还有鲁迅的文字,我就引文而述。
蓦然回首,只剩回忆
“该看的上一次早已看过,若有所思的心里有些寂寞。城市正在粉刷装修;拆掉刚盖好的大楼,改成黑白的绍兴色。可能是由于天气的原因吧,这一回头顶着万里晴空,总觉景色不合书里的气氛。在鲁迅故居门口,车水马龙根本不理睬远路的游客;滔滔河水般的群众之流,擦着制作的假乌篷船一涌而过。” 应是第二次来了,或者现下的路口已是车水马龙,满满的商业气息,让我们在喧嚣中的繁华却感受到了鲁迅当年呐喊中的寂寞。“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我辨认着,小街拐角座落的秋瑾的家,青苔沾湿的青藤书屋,还有山阴道、会稽山、古史传说的夏禹陵。蒙蒙冷雨中的修学令人愉快,追想着那些日子,盼着再重复它一次。”一幅人杰地灵的巨画,是那会稽古城给我们的印象,只是这第二次的到来,回忆占据作者更多的步调。至于为何,显然是,逐利的商人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当人们四顾先哲,发现他们大都暧昧时,就纷纷转回鲁迅寻求解释。我也一样,为着私人的需要,寻觅到了这里。”“不知到了毁谤的时代,一切会怎么样。”这让我同样想到了同时会稽人的大家余秋雨老师的《黄州突围》,苏东坡,一个发现爱作诗词,也爱做美食于黄州的千古第一文人,在黄州觅得重生。张老师,是否要在这里突围?至于在鲁迅的文字中寻求解释,我们皆是活生生的朝圣者。就比如他的《一件小事》,可不是我们时常写作的主题,却总是不自觉的引他之言,或者改头换面,作为末尾收篇?“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现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就这样,这一次在绍兴过鲁门而未进。虽然脚又踩过这块潮湿土地,端详过秋瑾的遗墨、进入了徐锡麟的卧室,我没有迈过那个路口。我想保护初访的印象。”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留学日本,或是源头
“1905年是秋瑾留学日本的次年,其时鲁迅做为她的先辈,已在日本滞留了两年。不知他们是否做好了思想准备,国家兴亡与个人荣辱的大幕就在这一年猝然揭开,并与他们的每一个人遭遇。”
“1909年、日本的文部省公布了《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不用说,这是应清朝的要请,限制留学生革命活动的东西。当时,《朝日新闻》侮篾地批评那些反对《取缔规则》、进行同盟罢课的中国留学生,说他们‘出于清国人特有的放纵卑劣的意志,其团结也颇为薄弱’。陈天华痛愤于此,写下了绝命书,在大森海岸投海自杀。”
“显然秋瑾不曾以鲁迅为同志。或许她觉得这位离群索居的同乡太少血性,或者他们之间已经有过龃齬。大概鲁迅不至于落得使秋瑾蔑视的地步?在秋瑾的资料里,找不到她对这位邻居的一语一字。”
“渐渐地我开始猜测,虽然不一定有过争吵和对垒,大约鲁迅与同乡的秋瑾徐锡麟有过取道的分歧。或许鲁迅曾经对这位男装女子不以为然;她太狂烈,热衷政治,出言失度。鲁迅大概觉得她不能成事,也不是同道。鲁迅大概更嗅到了一种革命的不祥,企图暗自挣扎出来,独立于这一片革命的喧嚣。”“或许正是陈天华事件促使鲁迅加快选定了回避政治、文学疗众的道路。”
“留学日本是一件使人心情复杂的事。留日体验给于人的心理烙印,有时会终一生而不愈。”“也许就是这场留学,造就了文学的鲁迅。”
于是,有了呐喊,有了其中的药,虽说是“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却是鲁迅对秋瑾、陈天华写下的纪念,寄上的哀思。
张老师并没有顺着鲁迅《藤野先生》简单的一个画面,而是结合了许多历史背景,为我们绘画了一幅场景,鲁迅先生是怎样由从医救人转而以文学立人的笔杆斗士的。
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鲁迅石碑钞本多时,文字功底打磨深厚,深受北大首席兼老乡蔡元培的常识。君子“潜居抱道 ,以待其时”。
正如张老师说的那样:“他的意识里,说不定藏着一丝与鼓噪革命派一比高低的念头。但是时不人待,谁知邻居女儿居然演出了那样凄烈的惨剧、而他自己,却只扮演了一个“看杀”的角色!”。在《新青年》钱玄同盛约下,他当机立断,《狂人日记》横空出世,之后有《药》,有《明天》,一个个血的故事,成为他笔杆的摇旗!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是的,“敏感的鲁迅未必没有感受到陈天华的受辱和愤怒”,昔日的寂寞的悲哀,如影随形,如烟伴火,如引带药,催生了扑向旧社会旧势力旧禁锢的雄伟诗章与战斗檄文,激励了挑战腐孔儒腐权威腐官僚的热血青年与革命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