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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煞

2021-06-07  本文已影响0人  小晃夭夭

每个炼《云鼎集》的弟子,都有一个心魔。需要炼《川迴册》的弟子守护。两人合并,天下无敌。

【01】

幽幽笛声从黑魆魆的山头传过来,那笛声不似一般曲子婉转悠扬,低沉时如溺水无法呼吸,高昂时如战鼓撕心裂肺。山坡林间不断飞出成群的乌鹊,有些刚刚飞至上空却又跌落进暗黑的山林,有些飞出了山林身体上的黑羽却一根根掉落。扑簌簌的声音夹杂在笛声中,使笛声更加诡异。

一声哨声响起,笛声嘎然而止。一个黑色身影从山头翩然而下,衣袖挥动间,树上叶子沙沙作响,似乎比刚刚的笛声好听多了。

黑衣人在山脚下一墓碑前停下,那哨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黑衣人望了望墓碑上的字,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抚摸,手腕上的红丝带如一条灵动的血色红蛇瞬间飞了出去。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黑衣人手腕反转,红丝带旋即飘回,紧跟着“砰”的一声,一重物摔在黑衣人跟前。

黑衣人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墓碑,竟有些微微颤抖。白皙修长的手指顺着墓碑上的字迹缓缓往下移动。那字迹也是殷红色,只是没有红丝带那般艳丽,倒像极了被风干后的血。

地上发出呜呜的声音,刚才摔下来的重物竟是一个头戴斗篷之人。此时,红色带的一头依然在那人的脖子上缠着,已勒出血痕。血迹沾上红丝带立马消失,红色带吸收了血再一次收紧。

“公子,救命。” 斗篷人费尽力气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黑衣人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飞舞的红丝带,如灵蛇般的丝带慢慢从那人的脖子里散开,重新缠在黑衣人的手腕上。

“你既敢引我出来,为何又藏起来。”

黑衣人低着头,发丝凌乱垂下,額前的黑发挡住了整个脸。听声音,清冷稚嫩,年纪应该不大,却有些许焦燥。

不等地上的人回答,黑衣人又说到:“这墓是谁的?这墓碑是谁立的?流云。为何这墓碑上仅仅只有这两个字?为何我摸着这两个字心如同在燃烧却又像着魔了般被吸引着?”

地上的人叹息一声:“哎,公子,我守不住这个墓了,所以才唤你来。你既记得这哨声,为何不记得这碑上的字是你刺破手指用禅指功刻上去的自己的名字。”

“我自己的名字?”

“云川阁的大公子,流云。风流如行云,朗眉星目,白衣胜雪,素带翩翩。”

黑衣男子干笑了两声,“听起来还是个美男子。他死了吗?”

“没有。”

“那为何被葬在这里?”

“你葬的,要问你了。”

“你说谎,我不会葬一个绝色之人。”

“你比他更绝色。”

“那我是谁。”

“你是流云。”

“你还说谎!”

“相传云川阁第一代阁主素云曾留下一奇物,薄如蝉翼,密不漏水,炎热之夏触肌清凉如冰,霜寒之冬拂之温润如棉。云川阁从无女子,每一代只收两名天赋异禀的男子,分别为大公子和二公子。阁主归西时,大公子继为新一代阁主,重新再收两名公子为徒。如此代代传下,名震江湖的云川阁每代其实不会超过五人。你是第十一代的大公子,第十二代阁主。”

“谎话是最能投人所好!可惜对我没用。”

“一直到第十一代大公子流云时,阁主带他寻遍天下竟没找到一件顺手的武器。时至寒冬,云川阁更如冰宫。流云淘气,拿出纨纱缠在手上取暖。见空中飞雪漫舞,晶莹剔透,便腾空飞起,执纨纱一端接一瓣雪花。天地间,俊朗容颜灵动身姿,竟接下了一片叶子之上的全部雪花。当雪停止,一树银花,唯有最顶端的一片叶子分外翠绿!奇的是,纨纱融化了所有雪水,依然温润如棉。流云旋身而下,纨纱轻拂绿叶,那绿叶竟随风飘落。流云捏起叶子,叶茎处齐端端一切口。流云看着手腕上的纨纱,心念一动,助入灵力,纨纱飞至树干,百年柏树横腰折断。从此,雪白纨纱便是流云的武器,火烧不得,剑斩不得,天下只此一件。”  地上那人说完,戴着宽大斗篷的头抬了抬,似是瞧了一眼黑衣人。只是斗篷挡住了所有表情。

黑衣人静静听着,似乎有点入神,许久没有出声。

夜,清凉如水。月,明亮如玉。没有一丝风,沉静寂寥,连两人呼吸的气息声都没有,或者压根就没有呼吸。空气中只有一道扭动的红色影子打破了这份死气。

不知过了多久,斗篷人轻轻说:“天下只一件的纨纱此刻在你的手腕上,而它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人,流云。你是流云。”

黑衣人继续沉默。又是良久后,他轻轻开口,语气里没有了焦躁,缓慢而疏离,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去记忆:“你讲的故事真美!白衣仙仙,素纱飘飘。这流云果真是一绝色之人。只可惜我不是他。多希望我的血煞也洁白若雪,可它偏爱最新鲜的血。” 黑衣人依然低着头,树梢挂着的明月依然没有照出他的容貌。

斗篷人继续说:“半年之后,又一人闯过云川阁秘境,成为二公子,名流川。据说流川是误闯的,竟是因为躲债。一个毫无武功的人却奇迹般地躲过了秘境中三大幻境,兽、苍、欲。当阁主瑾云发现他时,已奄奄一息。瑾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不认为一个野小子有资格成为云川阁的二公子,欲留流川自生自灭。是流云求他,搬出阁内祖训,只要活着走出秘境至诡水河旁乃是云川阁收徒的唯一条件。同时在师叔瑾川的说服下,瑾云才同意流川入阁。” 斗篷人有一点喘息,停了停。

“你的故事倒是比别人的精彩。”

“那公子就继续听,看是否有你要的答案,是否血煞会停止吸血。”

“但如你所愿。”

“云川阁的镇阁之宝《云鼎集》和《川迴册》,是令江湖人垂涎的武学宝典。历代大公子修炼《云鼎集》,二公子修炼《川迴册》,这也是云川阁和阁中弟子名字的由来。这两本宝典奇妙之处在于,不可同时修炼,否则经脉尽断,但练成之后可相辅相成,催化对方精魂融合至人器合一。”

“你偏离了。我不是要听这些。”

“流云自幼入阁,云鼎功已达六成。这流川不甘落后,每日勤学,纵是天赋异禀也难抵流云三招。可流川鬼灵精怪,即使输也总能让流云出糗,惹得万年冰山的师傅瑾云不经意间也会恍惚微笑。流川对流云敬爱,流云对流川宠爱,流云温文尔雅,流川活泼灵动。流川以一黑笛,唤百鸟,竟促成流云的纨纱入魂。从此,江湖多了一件至宝武器,雪煞。从此,江湖多了一对侠客,白衣拂纱,黑衣吹笛,所到之处,恶贯满盈尽灭。”

黑衣人似乎又开始焦躁,拿着笛子的手微微颤抖,血红丝带飞舞的更加狂乱,发出冰冷的嘶哑声音:“他们现在在哪?”

雪煞飞,流川死,孤零流云殇别魂,江湖鬼魅肆民生。这几年来,你杀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这两句歌谣。听了那么多故事,可听到你想要听的?流川的确曾被流云所伤,这就是事实。”

四周渐渐起风,血红丝带再次如灵蛇窜动,黑衣人发丝飞扬,露出一张苍白绝美的脸,却充满了迷茫和痛苦,大叫到:“不!你说谎!” 随之,狂风呼啸,红丝带瞬间飞至斗篷人脖颈。

斗篷人轻轻叹了口气:“云鼎功已炉火纯青,只是你何时才能清醒?川迴功…便是弥补你心力不足。倘若你不能…自己清醒,我们即便将他…救活,他也终会…为…你…而死。” 斗篷人说完便气绝身亡。红丝带上的血味更浓了。

风停了,红丝带却没有收回,对着墓的方向飘去。黑衣人清冷的脸上已是毫无表情,一双如墨黑眸望向黑沉的夜。如同一个入定的人,被红丝带牵引着走向墓的入口。

【02】

“云儿,川儿,待冰雪融化,你们可下山了。” 瑾云说完便离开饭桌进了内室。

“谨遵师傅嘱托!” 流云,流川一起站立,向瑾云离开的方向叩首。

流川接着大喊一声:“师傅,明日午时,整个烟峰的冰雪都会融化完的!”

说完,拽了一下旁边流云的衣袖:“云哥哥,明日我们便可下山喽!好开心!要不要先去姑苏?听说有种枇杷露比咱们的桃花酿还好喝呢。”

“咳…” 流云没有说话,对面传来几声咳咳声。

“师叔,师傅什么都没说,您也别说了哈。大不了,我把品到的美味都给您带回来一份!”

瑾川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原本也不想说什么,也不稀罕那什么美味。只是提醒一下,别忘了你们下山的目的和云川阁弟子的责任。”

“知道了!这怎么能忘!本二公子最大的喜好:锄奸扶弱!” 流川拍拍胸脯说。

流云嘴角动了动,微笑着说:“师叔,请放心。有为有不为,知足知不足。”

瑾川点了点头:“嗯。虽说你已人器合一,心念之间便可操控兵器,但是当知人心难测,不可反被人操控。川儿的武功虽已进入七层,但江湖高手众多,你应保护好师弟。川儿,有你在,云儿的功力才能全部发挥出来,所以不可贪玩!记住,你们二人只要不分开,遇到任何危险都可全身而退。”

“知道了!师叔你真啰嗦,我才不会和云哥哥分开呢!这六年内,你何时见过我不缠着他的时候了?连上茅厕都跟着呢。”

翌日两人拜别师傅师叔,也不使用轻功,一路玩闹着,欣赏着山间美景朝山下走去。

山腰一处,瑾云和瑾川前后站立。

“北疆又派使者前来,已被我打发。看来他们从未放弃。云儿和川儿下山,他们一定知晓,也一定会在他们身上打主意。” 瑾川说。

“云川阁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如何做,也是考验他们心性的时候。”

“只是,云儿的身世当真不由你亲口说?若从旁处得知会怎样?你的心力已很强悍,只是面对川儿仍会...” 瑾川没有继续说,十八年来,有多少个夜晚他陪在瑾云身边抚琴,看着他的面目由狰狞渐渐平静。

“谢谢你,瑾川,你执意引他入阁,才使这六年来少了发作。真觉得,你比我自己更懂我。”

两人看着山间小路上嬉闹的年轻身影,默默不语。良久,瑾云说:“回去吧。”

渝安城外,一匹白马疾驰,行至一郊外客栈旁停下。从马上翻身而下一劲装男子,看装扮不似江南人士,他快速跑至客栈内。客栈大堂正中一方桌前坐一华服男子,浓眉大眼,目光深邃,皮肤略黑,自带威严。下马之人向华服之人呈上一封密信,华服之人急忙打开,边看边忍不住说:“好!果真如此!” 说着已看完信件,手一扬,信纸飘向半空,华服之人顺手从旁边站立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柄剑,“唰唰”两下,信纸变成碎末纷纷飘落。

“那两个人呢?” 华服之人又问到。

“他们自下山以来去了三个城,凡遇不公之事必出手。刚在渝安城中杀了三个长期欺压百姓的恶霸和一个地方官,欲向姑苏方向,此地会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好,杀的越多,民众越会对皇室失望。”华服之人点点头,又问到:“功夫如何?”

“据城中百姓传言,没有看到如何出手,也没有见到兵器,只见一道细长白影闪过,笛声响起,对方便倒地而亡。待笛声停,那两人便无踪影了。”

“哦?人都是怎么死的?”

“破喉而死。伤口极细,比江湖最薄的无影剑留下的伤口都细。”

“不愧是云川阁啊!想当初父王带我三次上山拜师,都被瑾云那倔驴拒于山外。可是父王依然很敬重他,不许我再打他们云川阁的主意。云川阁不为权钱又不畏权钱,逢乱必出锄奸扶弱,不涉江湖门派纷争却有着江湖上至高地位。想要拉拢的确不易。” 华服之人停顿片刻又问到:“什么时辰到。”

“这...不好说。”

“就这一点路程,什么不好说?” 华服之人怒道。

“他们二人不似常人赶路。那二公子太过顽皮,说不定追一只鸟就会在林中待上半日。”

“玩物丧志!不过,倒也有趣。行了,下去吧,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那人没有汇报的是,他亲眼看到流云流川二人于卯时离开渝安城,在城外一竹林旁听到几声鸟叫便飞身而入。一直到未时接到密信时还没见出来,只得先来汇报留下探子继续盯梢。

“云哥哥,要不要再来一条?” 说话之人,正是流川。他躺在湖边草地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问流云。

流云起身收拾他们刚吃完烤鱼的残渣,说着:“我吃饱了。小川还饿吗?”

“我不饿也不饱。我要留着肚子吃大餐。你说盯梢我们的人会给我们上一桌什么菜呢?” 流川一骨碌爬起来,去追正往竹林外走的流云。

“我不知。”

“猜猜嘛。”

“猜不到。”

“猜对了,今晚我绝不用雪煞蒙眼睡觉。”

......

流云和流川走进客栈时,客栈里热闹非凡,除了西边一张台上只坐了一人之外,每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流川扫了一眼,和流云对视一下,勾起一抹笑意,叫到:“小二,来一间二楼的上房。”

“好咧!两位公子,这边请。”

“把你们店里的拿手好菜也端上来几个。” 流川说着往那一人台上看了一眼,一边指着那张桌子一边说:“小二,就按那位客人的来,一模一样就行。”

一人独坐的”那位客人”正是之前穿华服之人。

流川跟着流云欲上楼梯。那华服之人起身说道:“两位公子器宇轩昂,让小生好生羡慕。若不嫌弃,小生请两位公子一同用餐,可否?”

流川拉住流云的衣袖叫到:“哈哈,有人请吃饭,云哥哥,有人请吃饭。”

流云转身,对着那华服之人叩了叩首,“那就谢过兄台,叨扰了。”

交谈之中得知这华服之人名萧睿,是北方一商人。流川与萧睿碰杯之时故意接触他手腕,已知晓萧睿内力怕是不输于自己。三人闲扯,多是流川问萧睿行商时碰到的江湖趣事,萧睿也健谈,不时引得流川哈哈大笑,流云则在一旁认真听着。约莫一个时辰后,萧睿说还要赶路,便起身告辞。

流云流川回到客房中后,流云摊开掌心,有一字条:“亥时三刻,西十里坡,身世,一人。”

流川骂道:“一人?他是看不起我二公子吗?”

流云说:“他手指上的扳指,是北疆萧王爷府中之物。应该是故意给我看到的。”

“云哥哥,难道你真的要一个人去?把川儿留下?” 流川一脸不高兴。

流云拉着流川坐下:“不会。还有半个时辰,你再运转一下功力,看能否突破八层。”

流川还本想说那萧睿为何用身世来引他们前去,听到流云发话,便乖乖的盘膝而坐。待流川周身散出如薄雾般气体,流云用灵力在流川头顶罩起一片灵泉护体。

流云一双清冷深眸凝望着流川,平日里跳脱好动的人闭眼时安静的像一轮明月。流云自记事起就在空荡荡的玉烟山上生活,每日师傅指点完功夫就留他一人练习。小的时候他还有很多问题,可是师叔说 等他长大了都会明白的。渐渐的,他便不再问了。每个夜晚,躺在屋顶,看天空里的明月,是一天里他觉得最美好的时刻。直到流川上山,每时每刻缠着他总有稀奇的事说给他听,生活顿时五光十色起来。他知道阁中规矩,知道流川就是和他并肩走江湖的人,未来相依相生的人,于是把对亲人的想念和爱都给了流川。

身世?还重要吗?无论他来自哪里,都无法改变他现在云川阁大公子的身份和他认同的江湖侠义。

流川身上的雾气慢慢消失了,流云收回思绪紧张的盯着流川,只等流川睁眼。流川的身体动了动,流云慌忙过去相扶,流川无力的瘫倒在流云怀里。

“云哥哥,失败了。”

“无事。”

流川体力回复后,两人从房间窗户直接飞身入夜色中。

“少爷,他不会不来了吧。”

“再等等!”

比纸条上的时间已晚了两刻钟,萧睿不停的来回踱步。

忽一声笛音自坡顶传来,众人顺着笛音望去,一黑一百两个身影已翩然而至。

“云川阁的大公子竟也会失信?” 萧睿等了许久本就有怒气,此时看到并非只流云一人,更是火冒三丈。

“姑且算你偷塞的纸条是邀请,我又何时应了?云川阁从不做偷偷摸摸之事。我来了也是敬你萧小王爷的身份。” 流云冷冷说到。

“哈哈,果真瞒不过您大公子慧眼。大公子无论武功才情均非人间凡品,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来自哪里?”

“小王爷若愿说,流云自当承下您这份情谊。若还有其他意图,请恕流云无意。”

萧睿怔了怔。江湖传言这大公子冷若冰霜,晚间饭席上时还不觉得,现在听来,字字句句都拒人千里之外。

“哈哈,大公子说哪里话。我亦只是爱惜大公子才情,想交您这个朋友,哪里会有什么意图?还有二公子,流川兄,我们可是一见如故呀。” 萧睿目光探向流川。

流川并不看他,手中把玩着笛子说:"适才是谁看见本公子一脸不悦的。我云哥哥心善,我可是个记仇的人。"

萧睿脸色如同吞了苍蝇般难看。作为萧王爷最受宠的儿子,还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无礼过。他厉声道:“云川阁自诩为正义之尊,锄奸扶弱守国民安宁。你自幼被你师傅收留,他却为何不肯告诉你你的身世?大公子冰雪聪明,我不相信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王爷未免多虑了。师傅必有师傅的理由。云川阁的事他人更无须插手。” 流云说完便转身离去。

萧睿眼见流云并不入套,气急败坏,脱口大喊:“因为你的父亲, 大将军李漠,正是被你师傅瑾云所杀!”

流川回头,盯着萧睿:“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封了你的嘴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萧睿的手按在佩剑上,缓慢而有力的说:“这是事实!”

流云身形未动,只是淡淡的唤了声:“小川,我们走。”

【03】

“云哥哥,我不想去姑苏了,我们回玉烟山吧。”

“因为我的身世,想回去问师傅?”

“嗯。”

“前面就是姑苏,有你惦记的枇杷露。也可以给师傅师叔带回去。”

“等问了师傅,再去喝枇杷露更甜。”

“也好。”

流川似乎比流云更上心,换了两匹快马片刻不停赶回玉烟山。却未曾留意到暗中跟随的身影。

流川收起玩闹性子一脸凝重的样子,还是流云第一次见。这反倒让流云安心,就算自己敬爱的师傅杀了自己父亲,这世上还有流川和他站在一起。他相信师傅的为人,也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即将要达到山顶时,流川吹起了笛子,笛声细缓悠远,怡人心脾。流云从未听流川吹过这曲子,想来一是通知师傅,二是安抚自己的心绪。行至阁楼石阶时,流云方察觉不对劲,只觉气息滞缓,灵力散乱,想沉沉睡去。他伸出的手还未搭上流川手腕,身体便要倒下去。

流川侧身托住流云,说:“云哥哥,对不起,你先睡会。”

流川把流云放置房中榻上,便去寻师傅师叔。厅内,瑾云和瑾川已在等候。

“可是云儿出了什么事?” 瑾云和瑾川齐声问到。

“云哥哥无事。我用心眠曲让他暂时先睡会。”

流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亲,我想知道您的心魔,当年发生了什么。云哥哥的父亲真的是被您杀的?”

流川的一声“父亲”,让瑾云瑾川脸色大变。流云的身世被江湖人猜测尚有根据,李漠死后,李夫人抱着两岁的儿子跳崖,却只找到了李夫人的尸身。可是流川的身世,除了瑾云和瑾川,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

见瑾云目光涣散,呆坐不语,瑾川问到:“川儿,你是如何得知?”

“萧王府的小王爷说师傅杀了云哥哥的父亲李漠,而师傅是我父亲,是我学了川迴功后得知的。” 流川顿了顿,接着说:“ 当年,我误闯云川阁秘境,似乎是有个声音吸引着我过来。在秘境中也同样有个声音带着我走了出来。那个声音是师叔您吧?”

瑾川点了点头。

“《川迴册》以炼气护心,有纳百川之势。从第四层开始,修习音律,以音藏气。虽然我用的是笛子,师叔您用的是琴,可是我们所炼之气韵相同。因此,您午夜里弹的凝神曲我感知的到。刚练习时,心神不稳,会被您的曲子吸引过来。于是,看到了师傅心魔发作,也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可是,我只知道我是师傅的儿子,关于其他你们也并未谈及。在我心神稳定之后,即使再听到曲子,也没有再来偷听你们谈话。”

瑾云深吐一口气,说:“这就是机缘吧。瑾川,孩子们真的都长大了!”

瑾川扶起流川,对着瑾云说:“对呀,都长大了,你也早该卸下了。”

瑾云目光闪烁了几下,幽幽说到:“川儿,我的心魔是你娘。云川阁历代弟子凡是动了男女之情均要被驱逐出阁,我犯了戒却不愿离去。当年,我和你瑾川师叔去游历,救下一女子,便是你娘。你娘说她孤零一人,要跟着我们一起。我和你瑾川师叔几次给她安顿好,她总是固执的偷跑出来,索性就不管她了。后来便动了情,犯下大错。那时我年轻气盛,不听你师叔劝阻,还求他帮我瞒着师傅。那时你娘说什么我都信。有次可能喝了点酒,你娘说她孤苦一人全因大将军李漠害了她全家,说李漠看似正派实则迫害良臣勾结外臣图谋造反。我一怒之下便给李漠下了战书。等你师叔找来时,告诉我你娘已经离开,而她其实是皇室一宫女,目的就是诱我杀李漠。此时李将军已中我三掌只剩最后气息。我羞愧难当,欲自断心脉。李将军和你师叔阻止了我。李将军说,皇室已暗杀他多次无奈没有成功,也只有云川阁的人能拿下他,因此皇室设计此等阴谋,若不死于我之手,也会死于他人之手。但是他的孩子只有托付给云川阁他才放心。我给他下战书的时候,他就会知道这样的结果,嘱咐了李夫人前来,把孩子交给我们之后,李将军夫妇就跳崖了。”

“所以,所以云哥哥的父亲实则死于皇室政权争斗?”

“对。”

“那我就放心了。我娘呢?”

“我和瑾川将流云送回云川阁,向师傅说明原委但是隐藏了你娘这一段。师傅罚我们面壁半年。这半年里,我却让自己陷入了死结,我想不明白我真心相待为何没有感化你娘。半年之后,我又迫不及待去找你娘。你娘怀了你即将临产。我希望你娘能和我一起生活,我去求师傅。你娘却说她从未喜欢过我,她恨我。因为她怀了你导致不能回宫。她要生下你之后重新回宫她就可以做妃子。我愣愣的在屋外听着你出生。后来......” 瑾云转过身,背对着流川,声音发涩,无法言语。

瑾川接着说到:“后来,你娘死于师兄一掌之下。我怕师兄迁怒于你,将你藏于一阿婆家抚养。我知道师兄的心魔在于爱与恨都无法得到释放。其实他也很牵挂你。所以在阿婆死后,引你入了云川阁。”

流川喃喃的说:“原来,我的存在是个错误。”

“哈哈,错的人该只有一个瑾云!”

厅外传来一声狂笑。厅内三个人惊诧起身,冲向厅外。

“云儿!”  “云哥哥!”

流云立于厅外,冷俊的面容苍白如冰,细长的双眼如刀子般射向流川他们。在流云身后还站着一人,正是萧睿,此时他笑吟吟的说:“多谢流川兄。若不是你让流云进入梦中,我还控制不了他。”

“你好卑鄙!你对云哥哥做了什么?” 流川恨不得去撕了萧睿。

“我可什么都没做。不像你,只顾着父子团聚,不顾你云哥哥死活。留他一人在房间还沉于梦境。你若带着他在身边,我又如何得手?其实我只是让他听了该听的,不该听的一句都没听。”

“小川,你为何留我一人?还是,不相信我?” 随着流云冰冷的话语,衣袂飘飘,手腕上的雪煞也渐渐松动。

瑾云他们均感到有凉风拂面。瑾川说:“云儿很可能入了心魔。川儿,吹笛。”

流川暗到一声不好。虽说他的梦音没有任何伤害,但倘若不是自然醒来,或是被他用笛音唤醒,而是强行醒来,极有可能走火入魔。心魔?云哥哥的心魔是他父亲?还是师傅?流川吹着笛子,用音符试图进入流云心间。

风声已起,雪煞飞舞,流川的笛声丝毫没有让流云停下来,反而让雪煞越舞越欢。流动在两人周身的灵气,让瑾云和瑾川都无法近身。

瑾川抚琴尝试打开缺口,送瑾云的掌风劈进去,可琴音响了几声,琴弦就断了。

流川的笛声越来越乱越来越轻,只见一口血吐在雪白的纨纱上,笛音停了。霜白的雪煞如同吐着血红信子的蛇。

瑾云和瑾川飞至流川身边,只听到流川倒地前说的唯一一句话:“救云哥哥…”

【04】

黑衣人走进墓里,飞舞的红丝带也慢慢平缓下来,轻柔的在黑衣人肩膀处飘。黑衣人一点点看过去,墓壁上挂着一幅幅人像,似乎熟悉又似乎记不起来。顺着墓道往里走,墓道两侧内陷一个个间隔,每个间隔里都放置一口棺材。

走到尽头,是一个独立的石室。石室里的石桌上放着一个册子,册子上写道:云鼎功和川迴功相辅相成,不可同时修炼,炼成后交融可重塑心脉。

石室的正中间有一大块润泽透明的碧玉,上面正躺着一个男子,男子面如冠玉,长睫微垂,安静如一轮明月。

黑衣人手扶玉床跪坐在地上,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终于找寻到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他趴在玉床边缘缓缓闭上眼睛,这画面在他脑中似乎已回放过无数遍,在明月皎柔的光泽中睡去,然后等一个清脆的声音来把他唤醒。

“云哥哥,醒了!来听我的新曲子。”

“云哥哥,醒了!快看有好多鸟啊,那是一只灵凤呢。”

“云哥哥,恭喜你纨纱入魂。哇,好厉害啊!”

“云哥哥的纨纱这么厉害,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莹白若雪,令江湖人闻风丧胆,那叫雪煞。好不好?”

他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安宁了,他不想再醒来,梦里有好听的曲子,有需要他的人在呼唤他。

流川醒来时,看到身旁的人,目光微颤。清秀冷峻的绝色容颜正是他的云哥哥,可却苍白疲惫。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他的黑笛,还有手腕上血红的纨纱,让流川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他伸手去触碰还在浮动着的血红纨纱,那纨纱竟一圈圈也缠上他的手腕。

“对不起,云哥哥,都怪我这么晚才知道你的心魔所在。我一定将你唤醒,再不留你孤寂一人。”

悠扬的笛音袅袅升起,千回百转,如歌如慕。

石室是云川阁密室,一端连着藏书阁,一端连着归置历代阁中弟子灵柩的千年古墓。两个身着素衣之人跪拜在牌位前。

“云川阁第十二代阁主流云” “弟子流川”

“一定谨遵祖训,匡扶正道,不辱师门!”

“云哥哥,你还是穿白衣最好看。不准再着黑衣装扮成我的样子。”

“好。”

“你的雪煞被血色染红,已被江湖人称之血煞,那我就陪着它穿红衣,好不好?”

“好。红衣更适合小川。”

“云哥哥,这枇杷露好甜啊。”

血煞飞,笛音扬,江湖鬼魅尽消亡

文/小晃夭夭

图/来自网络,致谢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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