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之一百零一：文白夹杂（五）

文白夹杂，即白话中夹杂文言词语或句式,以表现出一种与纯粹白话不同的语体色彩和情味。文言是古代汉语的一种形式，具有严谨、庄重的特点;而白话则是现代汉语的一种形式，更加通俗、贴近人们的生活。

（32）然而“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不知道倘要做长留世上的文字,要充长留世上的文学家,是描写香汗好呢,还是描写臭汗好?这问题倘不先行解决,则在将来文学史上的位置,委实是“岌岌乎殆哉”。(鲁迅《文学和出汗》)【鲁迅先生“嘻笑怒骂皆成文章”,他的杂文往往能寓深刻的哲理于平凡的事物之中,夹杂一些文言词语或句式,显得含蓄、幽默、耐人寻味。】

（33）我以为中国人是不应该有自卑感的。贫穷,不是自卑的根源,中国人从来推崇“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风骨。中华大地真正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它不只提供了我们衣食之源,而且在它上面曾创造了灿烂的东方文明。我们祖国不但有泰山之雄,太华之险,峨嵋之秀,还有甲天下的桂林山水,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黄山,在我看来,中国山川名胜的灵秀之气是无与伦比的。我们都应该到祖国的高山去,登高临远,去接近祖国大地的呼吸,那“云深不知处”的气息,正是亿万斯年中华民族的亢气所在。我们将在这块土地上生生不息地创造,而不是仅靠祖荫祖禄,我们不但有伟大的过去,也会有伟大的未来,而在座的诸位,则正在缔造伟大的今天。(范曾《祖国·艺术·人生》)【文中的文言诗句和词语,不仅扩大了文章的容量,而且融议论、描写、抒情为一体,热情地讴歌了祖国,表达了对祖国今天和明天的坚定而乐观的信念。文白夹杂形成的庄重、质朴的语体色彩和文章的思想感情形成了有机的统一。】

（34）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抗战有功,驰名中外。军长叶挺,领导抗敌,卓著勋劳;此次奉令北移,突破亲日派阴谋袭击,力竭负伤,陷身囹圄。迭据该军第一支队长陈毅,参谋长张云逸等电陈皖南事变经过,愤慨之余,殊深殄念。除对亲日派破坏抗日、袭击人民军队,发动内战之滔天罪行,另有处置外,兹特任命陈毅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代理军长,张云逸为副军长,赖传珠为参谋长,邓子恢为政治部主任。着陈代军长等悉心整饬该军,团结内部,协和军民,实行三民主义,遵循《总理遗嘱》,巩固并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保卫民族国家,坚持抗战到底,防止亲日派袭击而奋斗。(《毛泽东选集》第二卷729页)【“命令”属于政治军事公文,具有不可更改的强制性和权威性。要求与之相适应的精练、质朴、庄重的文体色彩。文白夹杂修辞格,正好为之提供了良好的语言表达形式。】

（35）竹影既给我情趣,更教我以理喻。当我面对迷茫尘世,沉思迩远的时候,当我铺开稿纸,灯下举笔的时候,一节节刚劲的竹影,便举着“任它东西南北风”和“一枝一叶总关情”的诗句,向我走来,便把叶影儿写成许多个“人”字,写满我的窗上,写满我的心上。它像是凝眸嘱我: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气节的人!做大多数人的歌者,为大多数人而歌!于是,一股浩然之气,旷达之思,便从我心眼里喷出来……(崔合美《树影》)【竹影给作者的情趣和理喻,包孕了文学创作中的许多本质规律:生活不仅是文学创作的源泉,而且冶炼了作者的思想,熏陶了作者的节操,燃烧了作者的情感。这段深切动人的感受,使抽象的文艺理论得到形象化的说明,“竹影”的拟人化,文言的夹杂,给语言增添了许多情趣。】

（36）贾雨村因亲友长辈死丧,忽想起住蓟门]外西邻李嬷嬷，因欲往引问，又恐路远;因而，蓦地在窗眼上画翠红梅二枝,以为志哀。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红楼梦》【这样的文言语言风格给人一种古朴、庄重的感觉，同时也表达了主人公内心的郁结和思考。在《红楼梦》中，白夹杂的例子随处可见。】

（37）他有两句口头禅“那么”、“也好”，温良恭俭让，聊见他的亦慈亦让襟抱了。他的平民意识非常浓，在家事母之孝，在校理事之忠，处事待人之诚，有口皆碑。(张昌华《倾听台静农》)【在叙述语言中间夹杂一些文言词语和文言句式，文笔典雅洗炼，文白融洽相间，把文人学者台静农的人格魅力表现得十分得体。】

（38）对刘某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指控，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本院均不予认定。【“本”、"均”、“不予"等文言词语的使用，使判决书的色彩庄重、严肃，语言表达简练、明快。一般政论、法律、公文、布告、通令等文体里常这样文白夹杂，形成-种凝练、庄重、严肃的语体风格。】

（39）我走的地方不少，所食鸭蛋多矣，但和我家乡的完全不能相比！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乡咸鸭蛋，我实在瞧不上。（汪曾祺《端午的鸭蛋》）【这样的文白糅合，真是水乳交融，不留痕迹，相得益彰，别有韵味。穿插文言，有时候是引用，引用古人经典诗文名句。当然，引用要有度，不能刻意为之，不能多为，引用多了，便成掉书袋，似雅实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