檩婶(十)
大叔赶着车,刚出涧岗东桥,檩就从河沟里蹿了出来,吓得骡子,来了个急停,车架子掀得老高,还好盆盆罐罐,相互之间垫了不少麦秸,大叔招呼檩上车,将驹奶驹爷同意了的好消息告诉了檩,两天来堵在心口的块垒,瞬间土崩瓦解了,两人边说边笑,拐了个弯,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瞧着大叔驾车走后,驹爷右手扶着驹奶的胳膊,左手牵着左手,进了屋,并排坐在炕沿,老两口心里堵的两块疙瘩,一块终于敲碎了,驹奶直夸大叔是个好人,虽然猛一看挺吓人的,驹爷也微微点了点头,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又攥住了驹奶的左手,两眼放光,吓了驹奶一跳!“咋啦,老头子!”驹爷不到五十却饱经风霜,皱如榆树皮的脸,竟乐出了花,他像是提醒驹奶似地问了句:“檩他娘,你刚才是不是也听见大兄弟说他家还有俩姑娘?”
驹奶点着头说:“是呀!是呀!一个比咱檩还大一岁……”
老两口交流了个眼神,彼此心有会意地笑了起来的,随即做了个决定:吃完晌午饭,驹爷去皇台,相相姑娘看咋样……
晌午饭驹爷难得下次厨房,亲自为老伴做了碗鸡蛋面,感动地驹奶含着泪,一挑一挑吃完了,驹爷就着面汤,泡了俩黑窝头,也打了个饱嗝。
驹爷左手拎了把斧头,左肩上挂了把锯,右肩背了个大的包袱,里面装了檩的衣服,还有几块碎花布,右手提了一口布袋,里边灌了五斤白面,卧了十几个鸡蛋。
驹爷边走边为檩打算着:这几个孩子中,就檩最像他,也得了他木工手艺的真传;檩学习也就是半瓶子字醋,也没指望他能考上高中啥的,本打算等他初中毕业后,领他出去闯闯,没想到老伴又怀上了,正愁没法弄嘞,臭小子又出了这一谱子事;也好,他能有个落脚的地儿,还能跟着大兄弟出去闯闯,见见世面,倒比跟着自己爬高上低,累死累活的要强;大兄弟家大闺女不知道咋样?会不会也有残疾啥的?
驹爷是顺着最近的那条小路走的,先走了一里半地到了后吴,再走二里地到了玉皇庙,到了玉皇庙村头,驹爷想起了自己和驹奶的往事,三十年了,往事仍历历在目,那年他也跟檩这么大,不到十六,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四处揽木工活,有一天,正准备出远门,去白云寺修被枪炮打成窟窿的大门,驹奶的大哥,红着眼,肿着嘴,亲自登门来请他去玉皇庙修那顶靠它养家糊口的花轿。“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拎着斧头,挂了把锯,跟着大哥,就来到了三里半地远的玉皇庙,缘分就是这么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