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的奶酪
我肿着俩核桃眼儿跟张思凡哭诉:“你知道吗?我把我所有能给他的时间都给了他,除去上课社团活动剩下的……”我的喉咙跟被堵住一样,又哽咽了。
“你来之前我就一个人发呆,翻了翻手机,看见手机壳和屏幕眼泪就唰,止不住。”我从一袋被撕拉的不成样子的纸巾包装里抽出一张新纸,擤了一回痛快无比的鼻涕。
张思凡坐在宿舍的板凳上仰头看我,说:“你真的对他很好,从衣服到袜子什么钱包耳机都是你买的,你们都超越了普通男女朋友变成过日子的那种感觉。”我从她眼里看出了些难以理解,还有无可奈何的心累。“或许你们应该坦诚相对,深入沟通交流一下。”
“我们交流过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我和他就坐在东经楼的楼梯那儿,我说了很多,他也都应和着,过两天照样恢复原样儿。”我深吸一口气,因为哭太久身体有点发冷,“我走不进他心里,我说你有什么事儿你告诉我,我给你分担点,他却打着怕我难受的名义一声不吭。我把自己剥开了给他,他就像个无底洞一样接收,就是不给我回应。”
空气凝固了几秒,压抑侵入进每个人的心里,“我觉得你们还是见一面说清楚的好,他这样把你删掉什么也不说,总给人一种还有什么没完成的感觉。”张思凡认真分析,我却开始跑神,回顾种种可能导致分手的原因,试图从美好幻像里剥离出最细小的缝隙。
我俩说话的空当舍友也陆续回来,哭过之后我怅然若失,脑子混混沌沌,洗漱完就直接在床上躺尸。
我和他是网聊认识的,在一个学校的公众大群里,我皮他也皮,表情包一串串的,打了几天嘴炮,不知怎么的就加上成为好友。
暑假那会儿闲的发慌,我们就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问候”。我说,我可是个丑丑的小矮胖子,他立马打字出来说他也是个胖子,不过是大高胖子。我们聊生活聊音乐聊小说,俩人都没捅破那层暧昧的夹层,却又心有灵犀默认了这种不同于普通朋友的沟通。
面完基后,我们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因为对方都比期望中要好,毕竟我俩都故意在自己头上安了那么多非主流的标签,互相欺骗了一把。
谈个恋爱我就跟养了个儿子似的,张罗着买袜子买鞋买衣服和耳机,放到心尖儿疼,还幻想着以后都在乌鲁木齐工作住一块儿啥的,我倒是挺像过日子的人,但是他不是。
美好的虚幻始于今晚也终于今晚,我平躺在上铺,天花板还遗留着上一届装饰的痕迹,透明胶带的边角挂在上面,有点丑,像我们当断不断的关系一样,藕断丝连又丑陋不堪。只要揪住一个埋怨点,就会拉扯出千万万个互相嫌弃的理由,我翻来覆去地想,假定过千万个分手的说法,可没想到让他抢先一步,如同有人捂住你将要发泄情绪的嘴巴,无比憋屈。
我把自己赤裸裸剥开剖析,跟生物课上解剖青蛙似的,无声又惨烈,我俩产生冲突矛盾的那些场景反反复复在脑海里闪现,每个行为动作,甚至每句话我都仔仔细细揣测研磨背后的深层含义。他说,他高中喜欢一个女孩儿,是他初恋,那时候的他像我一样猛烈又用力去喜欢,去奉献,他再也不能像对待初恋那样对待任何女孩子了。
眼泪拼命从眼睛里蹿出来,抑制不住的悲伤。
半夜我拿出手机,删删减减,终于编辑好一条短信,我说,你好好吃饭,明早别赖床,不然又要像上次一样不吃早饭,玩游戏别完太晚,昨天落下的作业记得在10号之前赶完,还有.....我可能又话多了。
喜欢真的会让人变得卑微,小心翼翼,往往是喜欢多的人先妥协,我心里带着些闪烁的希望发出短信,可他第二天却回了祝幸福。星星点点的光芒完全消失在黑夜里,只剩死寂。
上专业课的时候我陷入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里,周遭的激烈与兴奋乱作一团,渐隐成混沌的空白。
“李月!你都盯PPT盯了5分钟了。”张思凡用她指节分明的手晃了晃我的胳膊,满脸真挚。“我发现他微信头像换成了杰瑞,QQ头像换成了汤姆。”我没头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网名变成了汤姆的奶酪,个签是我想做杰瑞。
”“嗯?”张思凡用大拇指腹摩擦两下食指指尖,墨绿的猫眼美甲闪出狡黠,我知道她要开始推理了,“汤姆和杰瑞是相爱相杀的典型啊,汤姆的奶酪?难道是你俩分了所以他没有了杰瑞,只剩下奶酪?想做杰瑞,嗷,这说明他之前的身份是汤姆,一直在追逐杰瑞的道路上,但是现在不想追了?所以暗示你追回去?”
我尽力吸纳张思凡诠释的每个意思,却觉得这件行为本身消解掉太多东西,猜来猜去有点麻烦,但我就是心甘情愿做那个紧攥着不肯放手的人。
我重新刷了几集汤姆和杰瑞,却没办法找回杰瑞想念汤姆的场景,记忆中汤姆猫被主人丢到门外,杰瑞靠在窗户边怅然道:“你从未想过想念那只猫,对吧?感到有点寂寞吗?看看他,你没法和他过下去,但是没有他有很无聊。”
其实,我做了那只汤姆猫,整天整天守在洞前,窥视着,等待着,希冀着那个身影,我故意跑错路,明知道那里是个陷阱还甘愿一脚踩落下去,我算准时机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敏捷又不失恰当的反击,我不知疲倦并坚持不懈的追赶。
只是因为太喜欢。
结果呢?在那只老鼠觉察到我的心意之前,他就累了,故技重施的我被当做一场笑料。
比中了他的诡计更无奈的是他的冷漠,他不再心心惦念奶酪的同时就意味着付出的无果,一切终结在那块香甜的奶酪上。
我想,我会抱着它腐烂直至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