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坏女孩，喜欢了你很多年
文:安亦清
曾经我疯狂地渴望背着一把吉他去荒野里流浪，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我想，若是喜欢一个人，我一定大声说出来。直到遇见你，我只能远远地，远远地望着，不敢靠近，只想把自己变成你眼中的那个乖女孩。
01
脚下黑灰色的步伐揉碎了深夜的嘈杂，浓烈的酒精味来了又散去。唐一然不喜欢这家酒吧，却常来。因为它吵闹且安静，细细碎碎的谈话混着吉他手低沉的吟唱声，半透明的酒杯沾着零星的酒渍，每个人都与自己吵嚷，却无心理会旁人。
唐一然将自己融在他们之中，高跟鞋，黑裙子，她尽力地将自己扮得成熟，包里露出一角的蓝白校服却暴露了一切，她只个是货真价实的高中生，被老师同学定义为坏女孩的高中生。
无法断定她的成绩好不好，因为她不去考试，更无法断定她的性格好不好，因为她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偶然被提问，她只是站着，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她涂口红，喷香水，泡酒吧，所以是坏女孩。她被同学们视为异类，那个年龄该做的事情，她一样也不做，只是特立独行，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你在哪里？”手机亮了，是条陌生的短信。
“西街33号。” 她只回了四个字，她很少收到短信，关心她在哪里的人自然寥寥无几，
酒过半晌，驻唱的歌手还在重重地砸着琴弦，他的孤独大抵都凝注在指尖。宋铭站在门外，冷眼看着酒杯碰撞，眼底不止是震惊。他并不进去，只是站着，唐一然没有告诉他西街33号是酒吧。
02
宋铭，她与他不熟，没说过几句话，只记得一张夸张的学习小组登记表上，唐一然的名字紧挨着宋铭的名字。她冲他招手，示意他进来，他只是斜眼看着她，这样的场合，他从未来过。
“你怎么不进来? ”唐一然冲他招手，擦掉嘴唇上的口红。“这样的地方，我不进去。”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 等我一下。”唐一然拎了包，犹豫了一下，套上宽大的校服。他走在前方，她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脚步一轻一重，唐一然后悔没有穿一双运动鞋出来。
“老师让我辅导你的学习。” 他直接切入正题，语气里透着凉意，唐一然，他莫名地想要离这样的女孩远一些。
“你知道的，我不学习，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唐一然耸耸肩，无奈地笑了，她向来不喜欢麻烦旁人，何况宋铭与她要走的路终究不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 这样的你以后要做什么？” 宋铭转过身，盯着她漆黑的眼眸，他从未想过面前的坏女孩会有这样清澈的双眼，可是他却看不透。
这样的话给了唐一然当头一击，她眼中的自嘲与玩味瞬间消散。十八年，从未有人这样问过她，仿佛把一切撕开来给她看。她抬头看天，很黑，深不见底。
“以前啊，每次父母逼我练琴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以后要烫发，纹身，当个吉他手，谈一场恋爱，然后去流浪。” 谈到吉他手，她神采奕奕，激动地指向酒吧里那个驻唱的歌手。
“ 我不是没有追求，只是与你们都不一样罢了。” 唐一然轻轻叹了口气，这些话她一直不愿说出口，这是她第一次讲给别人听。
这一晚，宋铭没有再说话，任凉风刺骨，他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唐一然知道，所有试着接近自己的人都会与自己不欢而散。他，也不例外。
03
唐一然青着眼圈来考试，宋铭瞥见她时，先是吃惊转而偷偷笑了，卸了妆的她其实很清秀。她咬紧了嘴唇不说话，晃动着笔杆，盯着试卷上火星文一样的字体发呆，这试卷好难!
“ 宋铭。” 第一次，她叫出他的名字。“ 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你的卷子? ” 她怯怯地开口。
“不行!”宋铭啪地一声合上试卷，冷眼看着她，仅存的一点儿好印象也没了，唐一然，我以为你只是学习不好。
“求求你……” 她轻轻拽着他的衣角，从小到大，从未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过。
“不行。” 看到这样的唐一然，宋铭的语气稍稍缓和，拍拍她的手背，“ 唐一然，自己写吧。” “就这一次，真的，就一次!”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似乎是在哀求他。
宋铭盯着她乌青泛红的眼睛，心软了，他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帮她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许她有难言之隐，或许这对她真的很重要，这一次，只帮她这一次。
他叹了口气，瞄了一眼台上的老师，飞速抽走她的试卷，将自己的试卷塞进她手里，原来自己竟然也能将这样的动作做得心安理得，行云流水一般。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唐一然追了他一路，气喘吁吁，她对他的感激单凭一句谢谢根本无法表达，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词句。
“唐一然，以后离我远一些，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孩。”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冷言冷语，他克制不住。
唐一然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她站着路边，失声痛哭，宋铭的话就如放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循环往复，“你这样的女孩!” 这样话她听过许多遍，可是唯有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才会这样字字戳心。
唐一然也不知自己在路边站了多久，冷风吹干了泪水，眼睛很酸，很痛。她掏出包里的镜子和粉底，遮住发红的眼角，朝着反方向跑起来。她要去跑去医院，开心地告诉外婆，这次考试她可以拿满分，她以后能靠自己生活下去。
04
毕业那年，宋铭去了上海，她毅然决然地也去了上海。他在市中心的大学，她在郊区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校，两个小时的地铁，于她而言，不远不近，只要在同一座城市就好。
高中同学的校友会唐一然去了，宋铭也去了。席间，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想了很久才开口，“ 可爱一些，乖一些。”唐一然在他声旁，不动声色，暗暗地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宋铭，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孩。
“剪短到这里?” 年轻的理发师拿剪刀在一旁随意比划。
“嗯。” 唐一然重重地点头。
“这样漂亮的长发，剪短真是太可惜了。” 年轻的理发师不忍心，拿起的剪刀又放下了。
“没事，剪吧!” 唐一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留了很多年的长发被唐一然狠下心剪了，最喜欢的卷发变成了齐肩的直发，她摘下金属质感的耳钉，涂了浅色的口红，冲着镜子中的自己苦笑，这样看起来会不会乖一些，可爱一些。
唐一然拎着大大的奶油蛋糕站在宋铭的宿舍楼下，她等了他近三个小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欣喜地回过头，却看到另一张不熟悉的面孔。那个女孩子声音很甜，笑起来真好看。
奶油蛋糕掉在脚下，印着“生日快乐”字样的巧克力滚落在地上，在三十度的空气里一点点融化，是醇烈而浓郁的味道。她没有与他打招呼，独自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在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生日快乐！” 她翻出他的号码，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
“唐一然，以后好好生活吧……” 他只回了这一句话。这句话，她舍不得删掉，反反复复看了一整夜。
05
宋铭出国了，唐一然赶到机场时，他乘坐的航班刚刚起飞。她仰头看着深蓝的天际线，这一别，再无春秋，只有寒暑，“宋铭，祝好。”
写着宋铭地址的小卡片辗转多人才流落到唐一然的手中，她的英文很差，认识每一个字母，却不认识组合起来的单词。她习惯写在白纸上，再小心翼翼地誊抄一遍，期待载着她那些蹩脚英文的明信片，穿过咸湿温热的海风，送到他手中。唐一然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唯独在喜欢宋铭这件事情上有着过分的执念。
第一次，她收到宋铭的回信，漂洋过海而来，她颤抖着双手不敢撕开。是请柬，婚礼的请柬，新娘就是与唐一然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女孩，那个笑起来像月亮的女孩。
唐一然笑着笑着就哭了，从她开始喜欢宋铭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他眼里彻头彻尾的坏女孩。她一直仰望着他，不敢靠近，哪怕一小步。终于，他要从她生活里离开了。
她站在婚礼的礼堂外，看着酒杯碰撞，就像曾经的那个深夜，他站着酒吧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宋铭，烫发和纹身，你眼中的那个坏女孩都肆无忌惮地做过，当个吉他手，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却还不曾去做，只差这两件最难最难的事情。”
唐一然买了回家的车票，西街33号的小酒馆，她想再去坐一坐，喝一杯清酒，看那个那个吉他手如痴如醉地拨弦，听听他嘶哑的歌声，最后一次。回来以后，这个坏女孩想要好好地生活，认认真真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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