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抱我（7）

下

这个小傻瓜，比谁都坚决。逮住个机会，就跑出去，让我们提心吊胆。

她爸说：“这孩子啥时候也没听过我们呀，别逼她太狠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或者有个意外的，我们的脸面不说，孩子的名声要紧。”

“那前面明显有个大坑，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

“让她写个保证，认真复习，明年考上编制再说。这要一年呢，说不定她思想早改变了。”

她照办了，算是认真复习了一阵，可他俩并没分开，她爸把能想到的好话赖话都讲了，她却坚如磐石，我们只得如掩耳盗铃般瞅着她，期待奇迹发生。

第二次考编，又以两分之差与正式编制失之交臂，她在我们面前失声痛哭，引得我也痛哭流涕。十几天后她又破涕为笑，不管分说要结婚，她任由她爸打，她任我骂，任凭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跳。

那个赵强，除了村里还有三间半新不旧的瓦房子，什么也没有。当了三年临时工，他能有多少钱？父母早早去世，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不争气的死妮儿，你迷他什么呢？

为了这事，我不知哭了多少回，她爸总说：“不听，她撞回南墙就回头了，别人有什么办法？”有些孩子走错路，能把当老的给气死，我终于相信了。何况我也该退休了，血糖高，不管了。

婚后，我不愿意他们进我家门，他们倒也识趣，据说一个上班，一个复习，直到利利怀孕。

我不再埋怨她，让她住在家里，尽力照顾她，赵强少调失教的，又是个爆脾气，那一次我忍不住问：“利利，你图他什么呀？”“妈，他对别人是脾气差点儿，对我格外好！”

“好什么？能让你在怀孩子时给他做饭，晚几分钟都等不了？你想喝条鱼汤他都舍不得买？”“妈，看你，看他有偏见！”利利一脸不快，不让我说。

第三次编时，利利已怀有七个月身孕，她也算尽力了。可是，又差了四分。我们都沉浸在新生命即将到来的喜悦之中，她没考上，谁也没说半个“不”字。

我已退休，她爸将近退休，山区小学是我们的根据地，她哥哥姐姐都是平常人，靠外出打工过活，都过得去，只有她不让我省心。我们凭着不多的积蓄，在县城买了房，利利平时总和我们住在一起，那个赵强基本上不登我家门，让我很气恼，可又能怎样？我舍不得利利到他家受苦。

利利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她成了全职妈妈，她还在我家住，我们顺便帮她带孩子，孩子的可爱给家里带来好多喜气，赵强也乐得悠哉悠哉，日子一天天向前酷跑。

孩子半岁以后，赵强出现了，要她娘俩回家，让利利回他村里幼儿园当老师，每月一千伍佰块钱，还得带孩子，咋行？可她总得回家呀，人家是孩子的爸，说话带钉。

利利回家干了一个月，再也不去了，孩子太小没人带，赵强心情好时能把孩子举得高高逗孩子笑笑，还能带一阵子，若心情不好，他敢把儿子扔在地上，一脚踢得一尺远，还听不得利利一句数落，一巴掌把利利打回了家。

连不到一岁的孩子都敢踢，打老婆直接掌掴，这样的父亲这样的丈夫谁敢要？她哥哥听说就要去打他，被我拦住，让利利回家住，直到赵强到我家认错把她接走。

赵强到我家来接利利，她爸她哥对他又训还骂，我在旁边好言相劝，他总算认错了并保证以后不再打孩子不再打老婆。利利跟着他又回到他的三间瓦房里，全职照顾不到一岁的孩子，照顾全家。

第四次考编，谁都不抱多大希望，毕竟这一年里事情太多，利利没怎么复习，考试只是提醒她不能忘记学习，考试是件大事。

孩子一岁多了，她又是本科学历，村里小学缺老师，有人想起让她代课，她去了，孩子我和她爸替她带，让他们过个彻彻底底的两人世界。

俩人都不是正式工，工资当然就少多了，还得挣孩子的奶粉钱，年轻人想要的房子想要的娱乐享受他们连一样都消受不起，日子捋顺捋顺，利利才觉得这几年是不是走上岔道了？以前的同学上的大学没她的好，有的还是大专，人家现在已经是正式教师，不用担心失业，工资慢慢往上涨着，更别说她那些大学同学的境遇了，自己怎么成这样的了？

同学的老公好似个个也都比赵强混得好，他在金矿当了好些年的临时工了，啥时候才能转正，矿上管理这么严格，想要挣点儿外快比登天都难，一个月只有那两三千块钱，养活孩子刚够，还能干嘛呀？

两人相对，利利难免有句怨言，可这不得了了，赵强轻则恶语相向，重则又开始动手，我们又劝过几次，两人总得心往一处想，多想着挣钱，多付出些努力才成，赵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越打日子越过不下去，孩子还不到两岁，孩子的外婆外爷替你们看孩子呢。

唉，我怎么就有这样的女儿女婿，一恍神，厨房里高压锅里炖的排骨该酥烂了吧？我关了火，还没坐稳，利利一阵风似的进了家门，一下子扑进我怀里，满脸是泪，我抱着她，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妈，我要赵强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