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能与你到老
文/尹静安
我一直以为我们读不懂的异地恋，后来我明白不是异地恋难懂，是时间难等。
1
程瑞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跟陆蔚琪正在小镇的烧烤摊喝冰啤。
电话那头很安静，半响没支声。
我说，老陆跟我一起的。
他咳了两声，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老陆冲我挤眉眨眼，是他吗？
我点点头。
她叹了叹气，从前我以为我最害怕的，是不能嫁给他，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最怕的，是他先娶了别人。
我问老陆，你猜猜他给我打电话是为什么事。
她翻出手机备忘录里要买纪念礼物的提醒。
今天是我们相识的第八年，分开后的第二年。
他大概是担心我还没放下，打电话过来问问，但听说我正跟你在一块儿，也就安心了。
我笑了笑，相爱时积攒的默契，当真是一点没变。
他没能娶陪他走过青涩的陆蔚琪，所以便想着将此生所有牵挂都送给她赔礼。
2
前天晚上，我送陆蔚琪到机场。
她说，每次到机场就会很自然地想起异地恋那些年，坐很久很久的飞机，跨越大半个中国去见他。也会想起分手时，拉着大箱行李在浦东机场边走边哭的场景。
那些曾经瞬间鼓起要走一辈子的勇气，最终还是输给了等待。
收到程瑞之婚礼请帖的那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
半开玩笑似地问他，你这样大张旗鼓的举办婚礼，就不怕陆蔚琪回国找你新娘麻烦啊。
他笑了笑，她不会这样做的。
的确，她这样说了，但却没有这样做。
当陆蔚琪打来越洋电话问我，要不要跟她去砸场子的时候，我正在看程瑞之朋友圈发的婚纱照，看着他望向新婚妻子的柔情，一时间心生哽咽。我劝她：“老陆，你别去了。”
“凭什么啊，他没有娶跟他认识八年之久的我，怎么能娶一个才认识一年的女人呢？”
“你该明白，是你先放弃他的。”
听到我这话，她不闹了。
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难过和心痛。
新加坡飞上海只有五个小时的路程，她却长跑了那么多年。
高中三年可以朝夕相处，制造甜蜜和浪漫的时候他们没有在一起，而是在最易人事己非的大学选择了在一起。
那时候，程瑞之在上海，她在拉萨，隔着大半个中国，期待着爱的回音。
陆蔚琪总是说，她的爱情是穿过高原雪山的爱情。
坚硬无比。
所以大三那年，看倦高原风光的她选择去新加坡留学。
她跟程瑞之从最初的异地相守到最后的异国分手，始作俑者始终是她自己。
半点怨不得别人。
明明在那些日子里有很多可以去到他身边的机会，但她都放弃了。
她去新加坡的前一个晚上，我们在一起聚餐，她特霸气的对身旁的程瑞之说，等着两年后老娘拿着新加坡政府颁发的毕业证，回来嫁给你啊。
程瑞之迟疑地点了点头，那些想要挽留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当时我就明白，他已经开始不确信了。
她过分自信的给彼此的感情划了一百分，其实她只是给自己划了一百分而已。
3
程瑞之毕业后，进入浦东一家不错的律师事务所实习。
陆蔚琪特意从新加坡飞回来看他。那段时间他忙着陪客户，忙着为所谓的稳定奔波，忘了去机场接机，忘了要陪她，甚至忘了她是为了他回来的。
她讽刺程瑞之沉迷于大上海的纸醉迷金，伤人的的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
最让人难过的莫过于此了，你明明知道他的软肋和底线是什么，却偏要去触碰。
最爱的人，给了你最深沉的一击。
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她打电话问他：“我们是不是走不下去了，程瑞之。”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而是有些哽咽的问她“你可不可以回来？”
她挂了电话，捂着脸哭了好久。
因为这一次，是她没有办法给他一个答案。
异地恋是什么，是打不完的电话，吵不完的架，写不尽的忧愁，还是征不过的路途。
我想都不是。
是你在这儿为明天发愁时，却不知她还在为今天纠结。
是你想要得到一点慰藉和鼓励的时候，她只有异地相隔诉不尽的抱怨。
你们都不知道彼此要的是结果还是过程。
你们分开了，没有为什么。
那些坐长途火车跨越大半个中国去见一个人的心境也随之远去，这一生你也许再也不会有在火车上边吃泡面边掉泪的狼狈模样了。
你花费了数年时间和精力把对方调教成默契十足的理想伴侣，你陪他走过稚嫩青涩，扛过贫穷捱过饥饿，到头来，却还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就像陆蔚琪，花了八年时间成全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以至于后来她常常问自己，为什么最艰难的几年都熬过来了，却要在最后关头放弃。
她不甘心。
在重拾对爱的信心后，她急切的想要留下些什么。
打包好行李飞回上海，跑去他工作的那栋写字楼下，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儿，跟他呼吸着一样的空气，以为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了。
她一直在用念念不忘，期待爱的回响。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到的回响，会是一张金色镶边的大红囍帖。
5
婚礼那天，她怒气嚣张地从新加坡赶回来要去为自己八年青春讨个说法，却在走到酒店门口，看到正在迎宾的程瑞之脸上的笑容时，慌慌张张地逃离了。
而她此生所有对爱的勇气和期待，也在程瑞之为新婚妻子戴过戒指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当他的幸福不再与她有关时，她唯一能做的真的就只剩下祝福了。
后来，她给程瑞之发短信“如果当时我愿意回来，你还会娶别人吗？”
他迟迟没有回复她，直到她27岁生日那天，收到来自他的定时邮件，简洁明了的一句话终结了他们黯淡隐晦的八年：“就算你回来了，我们还是要说再见 。”
还是要说再见，就算你给过我这个世间最难能可贵的爱情。
还是要说再见，就算我为你难过为你欢喜为你奔波了八年。
还是要说再见，就算彼此曾泪流满面也敌不过岁月已变迁。
因为感情真的不是只要相爱就可以的，而我还会遇到想要执手走完一生的那个人。
6
我不知道程瑞之在给新婚妻子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起过他十八岁那年信誓旦旦要娶的陆蔚琪，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也曾深深爱过她，毫无保留。
那些在一起的年岁里，欢喜难过是真的，悲伤落泪也是真的。
但最后的分开，亦是真的。
每一段感情都会遇到那样一个疲惫期。
熬过去，柳暗花明。
熬不过，山穷水尽。
你不知道异地恋人的迟疑和纠结，要为一份看不到未来的感情坚守，是需要使出毕生勇气的。
你要说服自己独自穿过那些漫长漆黑的街道，要一个人看无尽的黎明破晓，日落黄昏。
我劝陆蔚琪不要去参加婚礼，不是我怕她会误了别人姻缘，也不是怕她难过到一发不可收拾，而是我明白，程瑞之能重拾脸上的笑容有多不容易。
他也同样经历了失恋的心痛，同样又花了漫长的时间去等待创伤的愈合。
世间很多感情都是因为不爱或是爱的不够深刻而分开，他们却仅仅是因为疲惫。
不甘心和后悔都有，到底是来不及了。
他终究成了别人的枕边人。
我们遇见故事的开头，却从来猜不中结尾。
因为很多故事的答案都是时间给的。
我记得我问过程瑞之，如果要他忘记陆蔚琪，需要多长时间才足够。
他当时回答的很决绝。
他说，一辈子也忘不了。无论我再怎么怨她恨她怪她，我们终究是爱了彼此八年。
我听着觉得心酸。
曾用数年时间去配合去成全彼此的相爱，然后再花数年时间去说服自己放弃，浓烈地爱过，撕心裂肺地疼过，最后却不得不匆匆忙忙地牵着别人的手去结婚。
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感情最后竟是为了让自己和下一个相似的她走入殿堂。
最后教会你爱的那个人，却不是能够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就像是小说和言情剧里的剧情，却上演在了平淡无涟的人生中。
7
陆蔚琪前些日子去了清迈。
程瑞之在她豆瓣发的动态下评论。
好巧，上个星期我刚带太太去了清迈。
我觉得好笑，怎么会是好巧呢。
这明明就是放不下，斩不断，割不掉，忘不了的表现啊。
我想着调侃程瑞之的眼拙，但最后还是算了。
他们两个，一个先放弃了等待，一个后娶了她人。
这一生缘深缘浅，爱恨情仇，谁对谁错，于他二人，终究是要翻篇了。
我们都不能对这段看似遗憾的感情再抱任何期待。
因为我们内心的期待，其实就是对程瑞之太太某种程度上的伤害。
老陆要做个好前任，也必须做一个好前任。
即使这些年的倾心付出没有等到结果，但程瑞之仍旧给了她最美好的时光。
她能说无悔此生的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陪她走过青春的男子，成全了她全部关于爱情的幻想。
看《志明与春娇》的时候，我问老陆，假如有一天在街上遇到程瑞之，会最想对他说什么。
她嘟嘟嘴，一脸不高兴，老娘要先揍他一顿，然后大骂他是蠢逼。
她一本正经，正经到我差点相信了她的决绝。
直到后来她在参加高中同学会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你好好爱她，我继续四海为家。”
配图是与程瑞之的合影。
我无奈地笑了笑。
她到底还是放过自己了。
可惜这一生她大概都不会知道，那个未能陪她去旅行的程瑞之，曾在婚前翘班去了她最爱的大理，买了几场醉，嚎啕大哭了几回，也不会知道，那个她爱了八年的男子，她曾是他全部的梦想。
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不舍与难过，到最后只有洱海的风知道。
我爱你，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
我爱过你，怕你记得，又怕你不记得。
8
“在我二十六岁的梦里，你仍旧是十八岁的样子”
“在我二十六岁的梦里，我仍旧爱十八岁的你”
夜里被梦惊醒，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眼中饱含泪水。
看着梳妆台镜子里照映出自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叹气。
明明都是过去了很久的人，却还是会时不时跑来梦里纠缠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