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

多少年小河在我家门前绕，多少年小桥累弯了它的腰，数不清的石板路越走越薄，讲不完的故事随着水儿漂

小桥流水流得那草叶飞，小桥流水流得那彩云飘。小桥流水，船儿轻轻摇，摇呀摇呀摇

多少年小河在我家门前绕，多少年小桥笑弯了它的腰，走不尽的石板路匆匆变老，长不大的童年顺着水儿漂

小桥流水流的是我的歌，小桥流水流的是我的笑。小桥流水，船儿轻轻摇，摇呀摇呀摇.......

那个午后，难得的好天气，天空蔚蓝，阳光温暖，远山苍翠，蜜蜂嗡嗡，蝴蝶翩翩，红脆李缀满枝头，树上的苹果晕红着脸。

他对她说：“搬个椅子，我们去园子里坐一会吧。”她拿把藤椅放在苹果树下，扶他过去坐好，自己搬了小凳子坐在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腿上。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慢慢说：“如果我能闯过这一关，陪你再去一次江南，就我们两个人，去听听昆曲、评弹和寒山寺的钟声，去看看临河而起的水阁木楼，去坐上乌篷船在水里飘游，撑着雨伞漫步，走走那青石铺就的跨河拱桥，扣访历史的足印。如果我不能.........”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结婚时，他们是穷小子和灰姑娘，婚礼很简单，他很歉疚。对她许愿说“等将来经济条件好了，把蜜月补上，出去旅个游什么的。大山大河咱们已经看多了，就去江南吧。去看看东坡先生笔下‘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看看戴望舒那条悠长的雨巷.......”当时她说他大言不惭，连省都没出去过，就敢说大山大河都看过，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们这有浩瀚的林海和原始森林，你敢说我们这里的山不大?长江黄河的源头都在我们这里，你敢说没见过大河？”她笑倒在他怀里。

十多年后，他兑现承诺，与她一起带着公婆孩子、还有大姑姐和两个侄儿，一大家人去了江南，最后一站是苏州。

到达苏州那天已是黄昏，夕阳缓慢地向地平线坠落，把最后的余晖洒向大地，天空是橙色的，城市是橙色的。他们到酒店写好房间，放下行李，稍作休息，就出门了。他说先去吃饭，最好是能找一家苏州本地馆子，品尝地方特色菜肴。在他强大的自信里，他们那天在夜色里从一条巷子到另一条巷子，走了很长时间，走到她和公婆大姑姐腿都发酸，才在一条深巷里找到一家小馆子，门脸不大，古色古香，一色的藤条椅子，大堂里是两张老式的方桌，进门左侧有两个雅间。

他们站在门口打量着，雅间里面正在唱生日歌。看着进门处那块大红色的帖子：今日包席。她以为不会被接待，儿子揉着肚子说：“妈妈，好饿。”

他有些尴尬，老板迎出来：“要吃点什么？”他喜出望外，拉着她走进去，对老板说“上你们的特色菜吧。”等待上菜的间隙，老板娘走过来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店的？”大姑姐问：“你们这不接待外地人吗？”老板娘笑起来：“那倒不是，只是我们这里很偏了，来的都是附近的本地人，外地人一般走不到这里来。”

她瞟了他一眼：“我们今天刚到，想找地方吃饭，凭感觉瞎走。”他有些讪讪的，赶紧转移话题：“老板娘，你们是苏州本地人吗？这馆子开了好久了？”老板娘说：“我们是本地人，这馆子开十多年了。”说话间，菜上来了：松鼠桂鱼、樱桃肉、三虾面、鸡头米、八宝鸭、桂花糯米藕、太湖莼菜汤。老板娘说：“先就上这些吧，是我们店的招牌菜，如果不够的话，再点其他的吧。”吃了饭出来，老板帮忙叫了出租车，十多分钟才回到酒店。他说“今天虽然走了很远的路，但还是值得的，我们不就吃到了本地菜么。”

那次江南之行，他们游览了西湖，应小子要求去了绍兴，参观了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瞻仰了鲁迅故居，满足婆婆的愿望上了普陀山，还去看了天一阁。在苏州，他们去看了拙政园和留园，坐船在古运河上走马观花。他原本想和她去听一场昆曲，去看看古镇，去荡舟太湖，却因为公婆和大姑姐的反对而未能如愿。

回来的路上，他对她说：“这次的江南之行虽然留下了遗憾，但是也有了再去的理由。过几年我们再去。”那时他以为，这一辈子肯定能与她长命百岁，他们还能一起走过很多地方，看日升日落，赏美景品美食。等老得走不动时，他还和她靠在一起回忆这一生经过见过的所有过往。他曾经和她说，如果可以，他要走在她的后面，因为先走的人不用承受生离死别的痛，他舍不得她承受那份伤痛。

前些日子她过生日，儿子对她说：“妈妈，过几年我陪你去江南。”她笑了：“怎么想起这事了？”儿子说：“这是老爸交给我的任务，他没能做到的事，当然由我来完成。”

她心里酸酸涨涨的，却又觉得很幸福。她在心里跟他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咱们的孩子，让他虽然没有父亲，也能幸福地成长。我也会照顾好公婆，让他们虽然没有了儿子，也能够安享晚年。我要去走一走你走过的地方，看你写过的字，读你读过的书，和那些知道你、熟悉你的人闲话你，也许还能听到一些我不知道的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