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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

2020-03-06  本文已影响0人  胡美云

母亲从常州打来电话,与往日的慢悠悠闲聊有些不同,三言两语地切入了正题。

“我前两天打电话回老家,听讲山脚下大娘家的孙女儿出嫁了,家里陪嫁送了一辆小轿车呢!”

顿了顿,母亲感叹:“这在我们陆院队可还是头一个啊!”母亲一口气说完,先前要与我分享的喜悦渐渐散去,感叹就慢慢地换成了一声悠悠地轻叹。

母亲的心思,我自然是理解的。我安慰着她:“现在日子好了,一家又都只有一个两个孩子的,不分男女,嫁和娶都是一样的了。”

母亲一定是想到了从前那些艰难的日子吧。我也跟着陷入了回忆。

二十多年前的陆院队和当时中国的许多农村一样,贫穷,落后。一样的重男轻女,年轻的夫妻们拼尽全力也要生个男孩,所以,一家三四个孩子的正常。也一样的女不愁嫁男愁娶,普通的农家人,一家子父母姐妹倾力务农做工,省吃俭用地存钱盖房子,再存钱,就为了家里的男孩能娶个如意的老婆。按父辈们常挂嘴上的说法——这辈子的任务才算完成了。

我是家中长女,打了几年工,在家里如愿盖上楼房后,我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当时弟弟妹妹们要么还在读书,要么刚走上社会。家中正是经济紧张的时候,随着我出嫁的日子渐近,母亲的眉头也一天紧似一天,偶尔闲聊,口气里也多是忧伤与歉疚。母亲喜欢听说书唱黄梅,对于十里红妆的向往应该在她的少女期就有过的,如今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依然未能尽力,失望与伤心受挫肯定一点一点地种植在心。要知道,母亲是多么努力地在打拼着生活啊。

后来我出嫁时。因为一是远嫁,车途遥远,二也知道家中难处,便坚持着不让母亲多备嫁妆。只让她按家里风俗做了几床厚厚的棉被,套上喜庆的被单,带到了福建。母亲也尽量着给我们省钱,除了家里婚庆宴请的钱,拿出的彩礼钱她没要一分。推辞之间心思沉沉,欲语泪先流,母亲是个情感细腻丰富的人。

“伢啦,我们也没什么东西给你。你们的钱我也不能要一分。”

“日子好好过,人只要勤劳,都会把日子过好的。你们日子过好了,以后再孝敬我们是一样的。”

母亲当时的话现在想起来依然如此清晰。

后来,直到小妹出嫁时,家中日子才真正算好了很多,小妹嫁在县城。母亲当时拿了钱给我,让我加上自己和二妹的红包一起到县城的家电城,为小妹的新家添齐了一应家电,小妹出嫁当天,车上也载满了按家里风俗一应备齐的红嫁妆——虽然不是很值钱,但那些都是母亲按照风俗按照自己的愿想一点一点地备齐的,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母亲在她收的高高的雪白的棉花山里,一把一把地挑捡着她认为最好的棉花时,眉舒目展心喜喜地乐着:这是给我三丫头做结婚的棉被的,是嫁妆呢。

小妹出嫁时,母亲依然未收男方一分彩礼钱。这在当时的农村是非常难得的,以致经常有人开母亲的玩笑——她呀,现在是有钱人,嫁了三个女儿呢。母亲却只是笑笑。

母亲后来和我们闲聊时说的是:伢们当时都要搞房子买东西结婚的,哪有钱拿彩礼。总不能让他们借钱拿给我,让你们一嫁过去就背着债过日子吧。

母亲笑了笑:那你们还不得怨我啊。日子好了你们自然要对我好的。母亲是个多么有智慧而善良的人啊。

电话里传来小侄儿稚嫩的喊奶奶声,母亲开心地应着,电话都忘了拿开耳边,我笑着让她陪孩子玩一玩,走一走,便挂了电话。

其实,关于嫁妆,母亲不知道,她给我们的嫁妆远比她知道的要丰足很多呢。

关于体谅,关于呵护,关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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