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碗免费的饵丝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英雄是我敬仰的，模范也是我所崇拜的，而有时候让人刻骨铭心的，往往只是一个微笑的眼神，一句温暖的话语，抑或是一个小小的善举。

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但那清晰的画面、温馨的场景、和谐的氛围至今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来，都让我感动不已。

记得那天我感染了新冠病毒，嗅觉、味觉尽失，没有食欲，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去医院看病时，医生建议打针，但要求我必须先去吃点东西，我只好到医院对面的一个小饭店叫了份炒饭。

许是过了饭点，饭店里非常冷清，只有我一个客人，老板娘给我端来炒饭后，就在我斜前方的一张桌子旁正对着门坐下，刷起了抖音。

“老板，给有饵丝？”还没吃两口，就听到背后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轻轻擦过我的耳朵，那声音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极低、极沉、极微弱，听得我背后一阵发冷，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八十来岁，身穿紫色印花开襟上衣、黑色裤子的老奶奶，颤颤巍巍地站在店门口。

尽管声音很低，但还是逃不出老板娘的耳朵。“有呢，你进来坐一会，马上就煮好了。”老板娘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望着老奶奶说。

“多少钱一碗？”老奶奶一边问着价钱，一边向着老板娘站的地方慢慢挪过去，我想她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小，怕老板娘听不清吧。她步履蹒跚，稍有些发胖的身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晃，活像一个略微摆动的不倒翁。

“九块。”老板娘说话干净利落，但看着慢慢走近她的老奶奶，声音明显地降低了几个分贝。

“煮给我……五块钱呢嘛……煮多了……我吃不掉。”老奶奶说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五块钱的不好煮啊，就是九块一碗了。”老板娘压低声音，为难地说。

“那就算了，九块呢……吃不掉……”老奶奶嘴里念叨着，便慢悠悠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饵丝就是九块钱一碗了，如果你实在想吃，煮一碗给你，不收你的钱。”老板娘生怕老奶奶听不到，故意把“不收你的钱”几个字说得很重。

老奶奶和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同时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坚持原则，又心底善良的老板娘。

“煮一碗饵丝。”老板娘向着厨房的方向大声吩咐到。

直到听见这句话老奶奶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伸出粗糙发黑的右手，扶着正中间的一张桌子缓缓放下笨重的身体，端坐在一把褐色打底、有黑色条纹，大概60公分高的圆凳上。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左手在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2015版的10元面钞，不停地在手心里摩挲着。

“呵，刚才执意要吃五元钱的饵丝，我还以为她兜里最多只有五元钱，真没想到！”事情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知道老人家这个时候拿出钱来做什么？

她在手心里把钱抹平，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向老板娘走过去。

正在安排员工做事的老板娘，转过身来看到蹒跚前行的老奶奶，吃惊地看了一眼老奶奶手里的钱，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她皱了皱眉，脸一下阴沉下来，闭着的嘴巴微微开启，发出“啧”的声音。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向前走了两步，温柔地说：“奶奶，不收你的钱了，你不用付钱啦！你这钱拿着去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收起来吧，别弄丢了。”

“嘛呀，不要我的钱了噶？么谢谢了嗄！”老奶奶嘴里“嗯，嗯”地啍了两声，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很快饵丝端上来了，看着风烛残年的老奶奶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饵丝，看那着急忙慌的吃相不由地让上人心生怜悯。

不知道这么病殃殃的虚弱无比的老人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为何她会对饵丝有着这么强烈的渴望？我们不得而知。

我转了转身子，尽量背对着店里所有的人，独自默默地吃起饭来。炒饭里有红色的辣椒丝，黄色的土豆丝，绿色的小葱，还有新鲜的牛肉，一看就很有食欲。

但是，我却没有吃进去多少，因为我虚空的身体早已被优雅淡定，笑容可掬的老板娘那孝老敬亲的善心所占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