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与唱歌
晚上妈妈弹琴爸爸唱歌,好像有段日子没听到了。家里这样的时候氛围最好了。我穿过房间走向阳台不觉也加入了唱歌队伍。
妈妈走开后爸爸又一个人唱了好几句,还唱到了高潮部分。是一首我不太熟悉的歌。我问爸爸,这是什么歌呢?爸爸说是《千年农奴唱新歌》,原唱胡松华,知道的人不多。爸爸说这首歌对他开始唱歌有很大影响,是少年时代一个邻居唱的。哦?我好奇了,继续问。
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爸爸是初中生,邻居中有个爱唱歌的高中生,还喜欢一路走一路唱,经过的时候人们会打开窗户听他唱歌。邻居虽然抽烟喝酒,嗓子也不是特别好,可就是唱得好听,人家也喜欢听。爸爸想,既然他能这样唱,我也可以啊。爸爸小学时常唱歌,到了中学就唱的少了。但由于邻居的影响,爸爸也就开始随时随地唱歌,一路走一路唱过去,有点类似于“目中无人”的状态。正是这样的“目中无人”让爸爸逐渐摸到了唱歌的快乐和门道。
那时候爸爸放学回来,在经过弄堂的过街楼时,阿娘(爸爸的妈妈,宁波话称奶奶为“阿娘”)就可以听见爸爸唱歌了,然后爸爸穿过过街楼,一直往里走,绕到家里后门上楼。那过街楼、那后门、那二楼,是我小时候回阿爷阿娘家过节的地图,记忆有些模糊了。爸爸说到阿娘很远听见爸爸的歌声,我似乎可以想见阿娘脸上的笑容。爸爸为人正直,且待人宽厚,这也是从小家庭父母兄弟姐妹爱的浸染吧……爸爸说当时就是觉得歌是要唱给别人听的,不是自己在嘴里哼哼的。爸爸说唱歌是由心而发的声音啊。只有平常带着唱给别人听的意识唱歌,真的到了台上才不会发不出声音。
后来爸爸得到一本书《怎样歌唱》,就开始按照书上的练习。书上说声音要有穿透力,气要足,共鸣腔要尽量打开。在音乐厅里唱歌,要让人在最后一排,在100米外都能听到。书上说用打哈欠的方式唱,爸爸有时候就一边打哈欠到了软腭抬起来的那个点,就开始开唱。除了看书以外没有人教,爸爸就自己琢磨。爸爸说那时候不识谱,大多数歌曲都是听着跟着唱会的,和原唱并不完全一致,拿过谱来也不认识。爸爸虽然个子不高170的样子,但是唱起来声音可以送到很远。爸爸小时候因为体弱习过武,这也对气息有帮助吧。在那些岁月里,爸爸究竟在怎样一个人练习和琢磨呢?
爸爸说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唱些悲伤的歌,比如三套车这些。这确实是音乐疗法的一种方法,先用悲伤的音乐宣泄情绪,再用激扬的乐曲提振心绪,之后还可以加上一些喜悦或者平和的音乐用来稳定。很多冥想方式也是如此。当一个人一直在投入做一件事时,怎么是合适的,就会自然而然从身体中生长出来吧。
爸爸说,后来一直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到老年大学学唱歌,也遇见了不错的老师,这才真正算是好好学习了怎么唱歌。
脑海里回闪了开头妈妈合上琴盖后爸爸还放声歌唱的情景,爸爸大约那时候就想起来儿时的邻居了,那是一份生命的鼓励吧。
妈妈说唱歌让人心情好,妈妈今晚就弹琴爸爸就唱歌了。爸爸年纪大身体弱了,我建议爸爸每天在关元穴艾灸补元气增加动力,加上唱歌情绪流动也打通气血,会对身体有好处的。
唱歌对爸爸来说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呢。爸爸追妈妈的时候也是在妈妈宿舍楼下唱歌来着。爸爸退休后先学习唱歌,后教人唱歌。由于是工程师出身,爸爸喜欢把构造啊道理啊都研究透了讲给学生听,理工加上艺术也是不多见的教法,能讲明白,学生们喜欢听。前些日子爸爸还和广电局退休的老艺术家们一起表演。听过他唱歌的老师都说他是很好的男高音,说年轻时候没专业学习和从事这条路可惜了。可惜么,不知道爸爸怎么想。
喜欢听爸爸安安静静说话。改天再听故事。爸爸教唱歌我还没听完一个学期,过完寒假到了下学期有机会再坐到爸爸的课堂里学习呀。
(后记:晚上大概九点唱完歌,和爸爸说了会儿话,凌晨赶出来的文章。因为温暖所以记录。知道这些也都在我的血液里,透过泪光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