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广东人亲历下雪
今天微信朋友圈上全都是雪景的照片。有人表达雪多美,有人说雪多好玩,也有表示提早回家错过了雪而可惜的。当然,还有说自己半夜玩过了学现在去吃早餐的。但最让我气愤的是,居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下雪天最好玩的不是雪,是广东人。我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过敏地以为广东人受到了嘲笑(我也是广东人),而是为着这句话背后的世故。
要是细想,就可以知道,广东人为雪惊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见识少,没有经历过下雪,或说下雪对于我们来说太稀罕了,而完全是因为,那是真的——雪景啊!这里面有两层原因。第一,这是真的,第二,这是雪景,缺一不可。但先谈第二个。
之所以惊喜是因为这是雪景,不是雪灾。大自然之所以被人看为可爱,那完全是只有它还是风景而不是天灾的时候。举反例就足以证明了,诺亚时代的人没有因为大洪水来到喜极而泣吧;所多玛城被火烧灭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欢呼自己罪有应得吧?光是下雪这件事,无数的水汽“变成”凝结核,从垂直几千米的异域来到你的肩头和鼻尖,已是足够神奇的了。何况,雪景和任何风景一样,意味着比例、法则、和谐——凡是会欣赏绘画的人都知道——世故的人除外。
第一个原因很容易被忽视,就好像健康的人不会注意健康,呼吸通畅的人不会留意空气一样。然而为了为广大人看到雪的那种惊喜辩护,我还是要啰嗦甚至神经质地留意平常的事物。任何人若是知道外面下雪了,只要是双腿健全而且没有感冒的人,都会兴奋地想出门吧?他们高兴,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此时的健康,但如果没有了此刻的健康,他们就做不到。但是,腿脚康健的世故人,就好像满脸脂粉的贵妇厌倦一样懒得惊讶。对一夜之间银装素裹的周围整个环境,他们会很现实地抱怨一下外面的地面有多滑,房子的新屋顶他们也不满意——夏天的时候他们倒是会高兴地盛装出门,去空调大开的VR体验馆“感受”一下满屏幕的雪花。
做广东人是幸福的,因为他能享受真正的雪景。再说了,我还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个广东的基督徒置身雪景的喜悦。喜悦不单是为冷空气让我感受到我鼻子的用处,或是每走一步都能体会夏天用勺子撬动碗里的刨冰的快感,或只是打电话,告诉身在广东而且没有见过下雪的妈妈,“这里下雪了”。如果说平常的广东人看雪就好像欣赏一幅图画,那么作为基督徒看雪,就好像一边听着十二平均律一边欣赏图画。周围毋宁说是被重新创造了一样值得惊喜。我从雪景中会看到作为伟大的艺术家上帝的护理,就好像听着十二平均律就会对巴赫生出敬佩之心一样。比例、法则、和谐,不可能是无位格的自然自生的,原子不会自行成为雪景,就好像颜料不会自己变成杰作一样。
噢,不要挑剔我的联想是“基督徒的狂想”,以为至今为止我只是在说,没有上帝却有雪和欣赏雪的人是很难说是合理的,而我们这些无神论教育背景下的人都只学会了世故而不太懂得真正的科学精神,也不太会真正的欣赏。夏虫不可语冰,是因为没见过;世故的人(不论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不语雪,是因为觉得不值一谈。所以,夏虫的遗憾是可以自我原谅的,但是世故人的轻忽是不应该自我原谅的。另外,至今为止,我都没有紧张兮兮地批评那些堆雪人的人可能是在崇拜偶像。所以,我并没有小题大做。
我只是在诚恳地建议,那些不能像广东人一样高兴玩雪的北方人,试试和广东人一起打雪仗,重拾儿时的快乐。而那些和我一样在无神论背景下受教育的人,试试打完雪仗之后,深呼吸一下,放十二平均律的音乐,然后驻足茫茫雪海。或许你能基督徒一样,体会一下,造成雪景真的是需要作曲和演奏般的能力和智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