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娘》壹

蔡员外打发郎中走后，顿时勃然大怒，一面指着夫人鼻子大骂：“贱人，生女不教，弄出这种丑事，败坏门风！”一面抖动着胡须，举起拐杖，恶狠狠地将女儿轰出门去。 蔡小姐遭此不白之冤，又迫于父命，只好以泪洗面，咬咬牙，逃往洛阳外婆家暂避。

话说福建晋江、惠安二县交界处，乃是洛阳江出海口。这江名有个来历：当年唐宣宗未即位之前，曾避居泉州，成天没事，到处游山玩水。一日微服出游，来到江畔，见民情淳朴，山川秀丽，不由触发了他的乡思，乐陶陶地道了一句：“此地景色与洛阳无异！”列位，此话要是出之于平民百姓之口，那是何等寻常，会有什么影响！但此人却非同小可，后来竟登上了宝座，穿起龙袍来了。皇帝圣旨口，往年开口说过的，也都被奉为圣旨。于是宣宗当年游览过的那条江，就称为“洛阳江”，连江边那块地也沾上皇恩，命名为“洛阳”。你道奇也不奇！

洛阳江口，是南北交通要道，因此来往人马，都得在此过渡。可是江面宽阔，风大浪高，时常沉船死人。乡亲们虽早想造桥，但都是水中捞月，空想罢了。

却说北宋皇佑年间，洛阳江附近住着一个员外姓蔡，院君王氏，单生一女名大媛。这女孩生性聪明，手脚勤快。一天到江边玩耍，忽然看见江上漂来一颗明珠，圆滚滚，光闪闪，在她附近漂来漂去，逗得蔡小姐心花怒放，顺手将明珠捞将起来，握在手里，想带回家去玩耍。因身边没处存放，索性将珠含在嘴里。谁知这珠滑溜溜，一沾嘴就骨碌碌直朝喉咙钻，吞落肚去。当时并无不适之感，就高高兴兴地往家走。

过了一二个月，蔡小姐渐觉身体不适，经常呕吐；再过了两个月，腹部竟逐渐膨胀起来。蔡小姐自知不妙，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石板压不住竹笋，蔡小姐肚皮一天大如一天，员外两老起初以为女儿染上什么病，急得团团转，赶忙差人求医。医生来一搭脉，摇摇头，说：“不是病，是有喜了！”蔡员外打发郎中走后，顿时勃然大怒，一面指着夫人鼻子大骂：“贱人，生女不教，弄出这种丑事，败坏门风！”一面抖动着胡须，举起拐杖，恶狠狠地将女儿轰出门去。 蔡小姐遭此不白之冤，又迫于父命，只好以泪洗面，咬咬牙，逃往洛阳外婆家暂避。当她逃到洛阳江渡口，但见浊浪滚滚，江风呼呼，人声鼎沸，原来渡口的一叶扁舟，早已挤满了人，船上的人见她频频招手要求搭船，因怕翻船，都嚷着催船老大赶快开船。船老大见姑娘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就招呼她上船。待她立定以后，船老大拔篙一点，渡船“吱”的一声，直向江心驶去。不到半筒烟工夫，忽的天气突变，狂风猛刮，乌云乱翻，大雨倾盆，巨浪滔滔，渡船东颠西倾，摇摇晃晃，眼看船要翻啦！在这紧急关头，忽听云层深处响起一个声音：“翻不得，翻不得！腹中有造桥人，腹中有造桥人！”可真奇怪，这一喊声刚停，风就不那么猛了，雨就不那么大了，渡船也就不那么颠了。这一来，大家可有救了，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谁腹中有“造桥人”。最后看到船尾坐着一个大腹姑娘，眼前“闪”地一亮：原来“造桥人”就在这姑娘腹中！大家连忙磕头求她救命。小姐心想，如果我蔡大媛一个弱女也能救人，那我就下跪吧！立时跪在船头，当天立誓道：“如果我大媛腹中是个男孩，日后中得状元，一定做件大好事，把洛阳桥造起来！”可真怪，姑娘这么一说，顿时风平，浪静，雨止，云散，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不久渡船靠拢埠头，众人上岸，一齐跪在大媛面前，拜谢救命大恩。自此洛阳江渡口，也就称为万安渡。

后来蔡小姐在外婆家中生下一个白胖胖、活泼泼的男孩。因孩儿无父，就托外公的福，姓蔡，名襄，字君谟。 这蔡襄绝顶聪明，少年时，乡试、会试都中头名，十八岁进京，殿试钦点状元。衣锦还乡那天，蔡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独有蔡母，满脸愁容。蔡状元不解地问道：“母亲，不孝儿中得状元，老人家为何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