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十三）

（十三）

眼睛尚未习惯光亮，玉书想要抬手揉眼，手臂却挣不动，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

玉书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子下面的自己，身躯光裸，不着寸缕，腰间横着一只绝不属于自己的手臂……

玉书大惊失色，顺着那手臂扭头看过去，清冽的下颌，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是光裸的胸膛，紧致的小腹……玉书瞬间连耳根都红透，肌肤相贴的滑腻触感瞬间被放大了数倍，且随他的动作引发一种无可言说的旖旎。

他这才发觉，自己整个人是窝在道长的怀中的。

场面严重超出了玉书的认知，他不知该作何反应。玉书不敢再动，目光却也不敢在道长白皙结实的身体上停驻，他赶紧闭了眼睛，却控制不住眼睫轻颤，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你醒了？”

道长清冽的声音在他耳畔适时响起。

“没，没有。”

玉书下意识否认，他死死闭着眼，浑不知他颤个不停的眼睫在几乎相贴的肌肤上引起了怎样的细痒与酥麻。

“可有不适？”

“……”

玉书觉得没有什么比眼前的场面让他更加不适的了。

道长支起身子，被子从肩头滑下。虽是全身赤裸，他却动作自然地伸手搭上了玉书的脉。

脉象已平顺许多。

他探手向前，身体前倾，胸膛靠向玉书，玉书避无可避，鼻端满满都是松雪晨露的气息。他心跳加速，身躯遽然崩紧，大气也不敢出。

道长收回手，再问道，“为何又去后山？”

一句问话，玉书这才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昨夜雪大，我……”

“是前夜。”道长打断他的话，“你睡了两日。若不是我以自身灵息日夜不停为你调息，并辅以灵药，你安有命在？”

道长面上淡淡，语气也并不严厉，可玉书无端地矮了几分气势，对着那光裸的胸膛嗫嚅道，“我，我见雪下太大，所以，想给你送把伞去，挡挡风雪。”

道长眉头微皱了皱，没做声。

玉书只得继续言道，“到了后山，却怎么也唤不醒你，于是就……”

玉书沉默了片刻，道长却也是沉默，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玉书感觉到无形的压力，颇有几分难堪，他闭上眼，低低地说，“抱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第一次闯进后山，他吓晕了过去。第二次闯进后山，他的脚摔断了。第三次闯进后山，他又差点丢了性命。玉书想起前事，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一直都在给道长添麻烦。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不会去后山了。”

道长总算开了口，却没有接他的话，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你现下感觉如何？”

玉书静静感觉了一下，身体四肢，似乎并无哪里不适，原本过快的心跳，这会儿却又像灌了铅一般，一直在向下沉。

“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道长点点头，坐起身子，去拿一旁的衣物，顾自开始穿衣。

玉书原本羞臊得厉害，又觉得窘迫。可这会儿离开了道长的怀抱，他心里却一阵没来由地失落。讪讪地，也坐了起来，只是甫一起身，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在他身侧的道长手臂探出，将他接了个正着。

“怎么？”

说也奇怪，靠在道长身上，玉书又有了那阵梦里残存的飘忽，头却一点也不晕了。

“我……”大概还是冻着了，外感风寒，内有里热，怕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恢复的。

“躺回去。”拉过被子，道长将穿了一半的衣袍脱下，重新揽他躺回原处。

玉书乖乖地窝在道长的怀抱里。原本两人相贴而相差无几的体温，分开片刻后，又有了差距，但那微凉的温度，却让他觉得舒服无比。

玉书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本不知所措的双手，顺着微凉的怀抱悄悄回抱过去，也并没有被拒绝。玉书没来由地想，这可算是肌肤之亲了。

抱住他的这个人，吓过他，打过他，也救过他，帮过他。可能只是随手为之，但风声呼啸的半空中，松雪晨露的气息，足够在他寂寞的心上划下一道独一无二的痕迹，让他在空虚里生出依靠。

而今，他为了救他帮他，与他裸裎相拥，微凉的身躯里自有一种力量，仿佛给他全部的支撑。

依恋安心的气息渺渺杳杳，却又无处不在，将他包围，玉书攀住清癯的腰身，有一种失而复得却不可言说的满足与喜悦，头颈在柔滑的银丝间磨蹭几下，玉书又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温热的呼吸打在微凉的肌肤上，又返回来，扑了玉书满面，心里又是好一阵的急促跳动。有暗暗的期待，随着心跳而逐渐累积。

玉书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被紧密相贴着的青石尽收心底。

失去视力的人，其余几感原本就更为敏锐，此刻玉书的头颈埋在他怀里，脸几乎贴在他胸口，潮热的吐息一缕缕喷洒在胸前，在某个瞬间，让七情不动的青石也感觉到呼吸窒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