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
最近常常怀念小时候,有人说,经常回忆过去,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好。我不知该如何评价目前的生活,只是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上度过的。那里工业不发达,以农耕和手工作业为主。虽说是镇上,但是一条街到底,那会 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黄包车和自行车倒是常见,但更多的还是行走的路人。我记得小学到家差不多2公里的路程,放学后,正常走路可能20来分钟,碰上赶集,东看西瞧的,就得大半小时。但是,那时从未觉得路途遥远,反而乐此不彼。那会,我家有一辆小凤凰,我在一个人偷骑出来摔过几次大跤后,已然可以上路。我妈照例不会让我骑着上学的,偶尔因为周末补课,能骑自行车去学校,几乎可以让我嘚瑟一整天。家里还有一辆二八自行车,我爸专属的,后来自行车不在了,再后来,我爸也不在了。
那时真的穷,但是那会大家都很穷,所以穷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也有让我羡慕的,比如我一个小伙伴家里经常吃年糕或者汤面,比如她早上可以喝杯牛奶,这些我家就达不到。我妈偶尔会做一次早米圆子,也仅仅是加点青菜,但我跟我姐能吃两碗,一碗虽烫吹着吃,一碗放旁边晾凉等会再吃。多年后再吃,依然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再也没了吃两碗的勇气。
小时候餐桌上的美味菜肴是一个皮蛋,每餐一个皮蛋,我跟我姐对半分,我现在都想不起我妈就的菜蔬是什么,可能是咸菜,可能是豆腐渣之类的。一餐饭,半个皮蛋,我妈是尽量分的公平,沾沾酱油,那种美味,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还有满足感。一口饭,夹一点点皮蛋,往往一碗饭吃完,皮蛋还有剩余,这时,夹起皮蛋,一口塞进嘴里,酱油的咸香就着皮蛋的特有香味,能让人陶醉。我现在还是爱吃皮蛋,对这种特殊味道的执念,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那时的零食太少,谁家有个丧事,送来几片那种圆圆的饼干,我跟我姐分好后,视若珍宝。吃的时候,上下牙齿紧紧地啄饼干的边缘,一圈圈地吃进去,掉落的饼干粉会用另一只手在嘴下边托着,不会浪费半丝半毫。别人家里有喜,分的几块糖,可以让我们欢喜雀跃。那会最喜欢的就是开家里的橱柜,那种老式的木头制作的橱柜,下面是四个支撑的柱子,中间层放碗,上面有四扇门,中间两扇左右对开,旁边各一扇。美味一般都在中间对开门的位置。小的时候够不到,还要搬个小板凳垫起来。总喜欢打开去检查下里面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橱柜门发出吱呀的清脆的声响,而我们总像寻找新大陆般,窥探里面的世界。现在橱柜还在,有些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去打开看看。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馒头。一般农村办大事的时候主人家会满村子分发这种馒头,白色的馒头上盖一个红章,寓意满满。我喜欢先吃馒头皮,把皮一点点剥开吃光,软中带硬,特别好吃。我妈看到总要念叨几句,你这么吃以后是没有衣服穿的。我才不管,吃了皮,里面的馒头软软的,我撕一点下来,用手使劲一捻,松软的馒头就变成硬硬的一小圆点,我往上抛,看着它掉下来的方向拿嘴巴去接,有些时候手会帮忙,有些时候还会掉地上,捡起来继续,不亦乐乎。泥地里有青草的香味,我仰伏之间那挂在脸上的微笑不曾遗失片刻。或许这才是所谓的纯粹,后来的后来,我便不爱使用这个词。
以前满周岁是个大日子,隔壁邻居亲戚都会一起搭手帮忙,你煮面,我炒浇头,主人家则会分送长寿面,雪白的米线,盖浇上浇头,拌一拌,我总觉得我可以吃一大碗。现在周岁也还是会有送面的礼节,只是以方便面代替,便少了一些味道。我们都以为热闹的是场景,其实我们在乎的是场景下我们热闹浓郁的心境。
那时家家户户都种桔子,每年的桔子卖了后,我妈都会挑一些青点的、皮厚些的放在那种老式的酒坛子里,等到过年我爸从外地回家再吃。我们的乐趣之一就是盘桔子。放在酒坛子里的桔子,一旦发现有腐烂的,一定要赶紧拿出来的,不然会连累周边的好桔子。每隔一段时间盘一次,每次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腐烂的,剔除掉腐烂的部分,剩余好的果肉就是我们期待的零食。酒坛子放在床背面,那种老式木花床,隔断了的那一边。黑夜的白炽灯光下,我们专注的神情,仿佛可以跨越山丘大海。
我们买5分钱的冰棍,吃用杯子丈量价格的瓜子,喜欢在泥地打弹珠,可以满村庄撒欢,住简易的平房,有一大群玩伴,那时很贫穷,但是却很幸福。
直到多年后回想起来,终明白,有些岁月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