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雕刻了时光,谁雕刻了我的记忆?
依然是那个村子,依然是少小离家时候那些伙伴,依然是村口大槐树和大槐树上叽叽喳喳的喜鹊叫,依然是村头厚重结实的大碾盘,大碾盘上的碾磙也就是那个青石质地的光面碌碡杳然不知所踪,碾围桩也腐朽得只剩下曾经插过的方洞。
风雕刻了时光,谁雕刻了我的记忆?
饭前饭后聊天的人都没有几个了,这些风风火火奔跑如风的少年就这样蔫蔫的紧一句慢一句逗弄着孙子,儿辈们除了几个瓜子老老实实跟着老人身边乐呵呵地看着别人说话时候傻笑以外,基本上都跑光了。村子里面的鸡都懒得叫鸣了,特别是午间,那叫鸣声就像没有电力不足的磁带机,懒洋洋的拖着一个毫无生气的都是无尽的黑夜的困窘。动作麻利点的伙伴已经有人先走一步了,说起来都是泪,那些人却讲外星人故事一样不动声色地复现一下从各人嘴里大同小异的最后时刻。一起挽着裤腿踩着泥浆过脚面的绵绵秋雨上学的日子依然就像昨天,却头发也花白了稀少了,笑一笑也皱纹无处可去地展示在额头和嘴角,尴尬地表白着岁月的无情。
风雕刻了时光,谁雕刻了我的记忆?
一起抽过的旱烟锅子再也没有了火镰子火石的搭档配合,粗糙的茧子手上皮肤也皱皱巴巴的没有弹性了,相顾无言,也真的慢慢没有什么话题了。
农耕的季节大家聊天已经不知道播种与收割的日子是“三夏”还是“三秋”,到处都是抛荒的庄稼地,齐腰深的蒿草,嫩绿的猪草也不见谁收割。又说起小时候像扫地一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扫荡过的每一寸田地,寸草不生的田埂沟沟坎坎都是小脚丫丈量世界的作品。家家户户都有后院的猪喂养,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把上学当作副业,放学后的拔猪草才是童年的记忆与重点。
猪没有人再养了,口粮都要去粮店里花钱买,白到泛青的面粉也不知道里面加了多少东西,蒸馍和面条也要去铺子里买现成的,好看是好看了,味道却再也没有小时候七五粉甚至八五粉的香甜。七五粉八五粉是那个年代的标准,就是每百公斤的面粉出产量,八五粉叫标准粉,七五粉叫富强粉。现在已经没有人说富强粉了,但是喂猪的麸皮却值钱了,有人专门开了车挨家挨户地想要买,可是哪里买得到呢?
村口的陂塘早已干涸了,猕猴桃的浇灌都是井水。提起浇灌,那个时候才是真的农业的命脉,每年都有村民为了争夺灌溉水而奋勇出击跟上游村子打架,虽然不免去吃几天“公家饭”,回来了却趾高气扬如凯旋的英雄!那个时候,集体利益和集体荣誉感才是每个人的门面,现如今的口号标语俨然进口的口红,尽管不容易清洗掉却毕竟不是嘴的本色,除了影响门诊大夫的判断力没有别的意思了!
风雕刻了时光,谁雕刻了我的记忆?
一个没有青壮劳力的村庄是没有生机的,柱杖而行的老者三三两两,几个黄口小儿依然如几十年前的小孩子蹲在墙角玩泥巴,他们的父母在别人的城市里挥洒汗水,把他们放在家里,在昏花的眼神注视下,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等着他们的爸妈。
回不去城里的家了,城里的家是儿子的家。也回不去村里的日子,村里的日子早都已物是人非。晨昏之间,看日出日落,春夏秋冬,不知道岁月静好,一天天老去的光阴,陈酒一样的醇香,淡淡的,纯纯的,清清的,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