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

一

我们之间所有的承诺，都是在北方的苍穹下许下的，让我独自来南方陪伴你爹娘，深耕你家乡的土还真的难以适应。你家乡的土，沙土、垅土天壤之别。沙土适宜种小麦和大豆、土豆和番薯，浅浅的土刚好能藏下半人高植物的根株，能身拥一串像小猪仔、小鼠仔一样的根茎，而垅土常用来种植水稻、苜蓿，最纠结的是黄疙泥土了，单凭我的体力，用锄头去深掘去击碎，需要多吃半碗饭或增添一个麦饼才行。

在泥水塘里洗菜

吃麦鳅、带麦饼的时候，起早贪黑种管水稻；吃大米和米粥的时候，漫山遍野种上大小麦。一年一年轮着来，一年一年把新麦、新谷当作春夏秋的神仙来供，却总还有几周需在米饭中添加苜蓿的嫩叶来裹腹。种地的人吃不饱饭，就像上山砍柴的人拿不出柴刀那样痛苦不堪，家主人的心啊，只有内心纠结，尴尬无言。

野菜（马兰头）

这是你父母辈的生活。轮到我们把持家业，还是这样计数着日头在马蹄形的土地里耕作，我可不认。北方有广阔无边的黑土地，有充裕的大块阳光，去承包一百亩土地，用大铁牛耕种，用收割机收割，再把稻谷、玉米和土豆销售到南方来，比什么钱都赚得快。

二

你以为我老家的土地挤进来一个北方女子，它就愿意？十几年后，像母牛似的，生出了一大串“哞哞”直叫的牛犊，连草根都所剩无几。正因为土地少，老家人拿土地作神仙一样对待，只怕它心儿堵，一不高兴就鸡飞狗跳，一撒娇就撂荒，尽长草不长庄稼个儿，村民辛辛苦苦一季却换不来两担谷。也正因为土地少，专讨（娶）临近村落的大姑娘，甚至就在村内内部消化，换亲被认为是最好的方式。也正因为土地少，听到本生产小队有人参了军，考上了中高等学校，今后复员转业、学成包毕业分配，吃上了商品粮，村民半夜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别说我老家人就这点出息，普天下人都是这个样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未完待续）

陈水河原创于2024年3月3日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