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人(七)——大哥
我的亲人(七)——大哥
早两天,在简书看到一句话,说渔夫出海前,并不知道鱼在哪里,但渔夫依旧选择出海。今天早上在梅华公园徒步,思考今天简书怎么写大哥时,突然觉得大哥就如同每天出海的渔夫,大哥从小到大到现在的人生,都是在重复渔夫出海的简单的没有选择的选择。
大姐三岁那年,母亲生下大哥。这在闽西客家农村,那是绝对的天大喜事,母亲和父亲当然欣喜万分。据说父亲还亲自去东留大姑姑家和大阳桥外公家“报姜酒”,即报喜的意思。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母亲对大哥的宠爱很快就超过了大姐,把自己和父亲对男丁的所有期冀都寄托在大哥身上。但很快,幼年的大哥就让母亲失望,而且越来越失望。据堂叔奶奶说,大哥出生时,不哭不闹,而且嘴大身长。嘴大吃四方,本来是好事,但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叶,农村社会主义改造的互助组和初级社阶段,吃饭问题是头等大事。从吃奶开始,大哥就永远吃不够,不给吃也不闹,但一吃就往死里吃,吃到吐都还继续吃。堂叔奶奶说,母亲为此十分恼火,曾经多次找她说,自己生了一个“饿死鬼投胎”,请教有什么法子。太能吃而且不醒目,是大哥幼年失宠的直接原因。
随着三年后二姐的出生,以及后来“老四”我的出生,跟在大姐屁股后面的大哥的“缺点”越来越明显。那个时候的农村父母,喜欢那种懂事能干的孩子,天生憨厚老实的大哥,从来不懂得主动做事,主动讨母亲的喜欢。而从来都不知道“鱼在哪里”或“哪里有鱼”的大哥,自然成为我们家挨母亲辱骂最多的人。恨铁不成钢的母亲,迫于生产队生产生活的压力,只适合教育懂事聪明的孩子,对童年的大哥缺乏耐心,而正是母亲这种缺乏耐心的辱骂式教育,成就了大哥一生的老实人的人生道路。尽管后来母亲让大哥读了书,而且读到小学毕业,属于会默写毛主席诗词的那种人,但母亲坚决不让大哥继读初中。于是,大哥和大姐一样,开始了与父母亲一起操持家庭生产生活的人生道路。
我的亲人(七)——大哥
其实大哥是很聪明的,虽然不是像大姐那样让我崇拜,但整个孩童时代,大哥都是我心中的偶像,跟着大哥学装夜钓,装老鼠筒子,去山上摘“山杯子”(野生柿子),摘山桐子。小时候的大哥,身材瘦高,不善言辞,表面上很老实,但实际上还是很聪明的,装夜钓时,知道什么位置的水面晚上可能有鱼来觅食,来过夜,就把钩住了泥鳅尾巴的鱼钓抛下去,把鱼竿牢牢地插在河边,第二天早上收竿时,虽然不是每竿都能钓到鱼,但基本上每天早上或多或少,或大鱼或小鱼都有收获,这也是大哥可以让母亲欣慰的不多的时刻。除了装夜钓,大哥还认识老鼠路。用毛竹筒装上简单的绳索机关,在竹筒里放置腊肉皮或其他食物,在田坎和山坡上装田鼠,是我们儿时最喜欢做的事。田鼠肉质鲜美,可以搭配炒很多种美味菜式。每年冬天,一到傍晚,村子里的同龄人都带上十几二十个竹筒子,相互调侃“空空筒,收空简,角角角,咬断索”,然后在各自选中的地头安装自己的筒子。田鼠非常精明,经常绕筒子而过,也会咬断绳索偷吃食物,所以,用毛竹筒装田鼠是个技术活。大哥不仅会做筒子,更主要是知道哪里有田鼠,还根据田鼠走过路上的茅草芽是否被咬过来判断哪条路是田鼠经常走的路,然后才在今晚可能有田鼠经过茅草旁边安放竹筒子。每天早上,我都跟着大哥早早地去收昨天傍晚安装的竹筒子,令我非常钦佩的是,大哥顺着路线,可以记住几十个地方,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有收获,很少收空筒,也很少被咬断绳索。但田鼠确实比鱼聪明,需要很多天的积累,一家人才能吃上一顿田鼠肉。
大哥虽然不醒目,但有力气,干活扎实,不偷懒,这本来是优点,到了母亲的嘴里就变成了“卖死力气”。正是大哥卖死力气,不注意劳动方式,也不注意安全,还不注意清洁卫生,脏活累活一起干,很快,大哥就在砍柴时自己砍掉了半截手指,而且双腿染上了剧毒皮肤疾病。少了半截手指的左手力气不如从前,染上病毒的双腿,只要一破皮就发炎发脓,甚至溃烂,成为村里有名的烂脚巴。这种结果直接影响了大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包括娶亲结婚。
我和大哥的感情很好,俩个人一起做过太多的好事和坏事,包括进山“扛”木头,下河捞石头,去蕉头坝偷摘狗屎仔,在大塘面上捞鱼,但大哥永远都是那种自己不作选择的品性,都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做了有什么结果的那种大哥。于是,十岁以后,大哥就听我的了,去河里挑石头,进山里扛木头,甚至在晒谷坪里吃糍粑,我说休息大哥就休息,我说分两段走就分两段走。然后,由我向母亲汇报,由我承担母亲的责怪。
还是住新街花园的时候,大哥的右脚又感染了,县医院居然说要截肢。于是,我让大哥来珠海,找了仁和骨伤周院长,三个月后,不仅没有截肢,还长好了。两年后,二O一六年,大哥跨骨坏死,又要换不锈钢,只好在县城医院搞定。
现在的大哥,不缺吃,不缺穿,住着独门独户的小洋楼,虽然大嫂时不时不清不楚,但大哥是十分清楚的,养了鸡,养了鸭,还养了鱼,偶尔喝点小酒,看看电视,打打牌,虽然不能说是小康,但肯定是无忧!这就是我的大哥。
我的亲人(七)——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