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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庄没有什么新闻(五)

2019-05-20  本文已影响0人  克斯维尔的明天C

第五章

有人问我:为什么明明比下有余很多,还是过得不快乐,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未来。

我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答案。或许不上不下的人才最苦,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辽阔,无法满足于现状,却又去不了想去的地方。

井蛙和鲸鱼都是快乐的,一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世界之大随处可去。可怜的是那江河里的淡水鱼,窥见过远方的大海,却终其一生只能游在河中。

有的人是洄游鱼类,他们往返于大海和江河,将他们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供淡水鱼和鲸鱼了解对方的世界。而井蛙又不屑于了解这些,他们认为他们知道的就是全世界。而我们又是如何知道我们不是井蛙呢?或许是对大海的向往吧。

我是这样的人,而古松林和张立涛又完全不同,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洄游类两栖动物。

我在罗姐寨遇到了张立涛的儿子,是的,我的运气实在不够好,没有见到张立涛。他的儿子告诉我他已经去世一个月了,临终遗言就是让他儿子在这一天与古松林重走一遍南太行山。

他的运气也实在不够好,在这里遇到了我。

他自我介绍他叫张咏榭,24岁,现在要替他父亲也为他自己游向那片大海。

张立涛的偶像,探险家闪米特曾说:这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能够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这样看来,张立涛这一生也算成功,他曾拖着瘫痪的腿穿越箭扣长城,也曾背着小木板爬行在冈仁波齐的路上。在闪米特完成环海岸线之后,张立涛也立刻开始了行动,虽然在第二天就放弃了这段旅程,但他也已足够勇敢。

“我爸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怕死之前,没把这世界看完。”张咏榭说:“他确实没有看完,他也有遗憾,所以我要代他看遍这个世界。”

于是张咏榭辞去了工作,摆脱了那些淡水鱼,游向大海。

我想起了一部老电影,《碧海蓝天》,张立涛不就是杰克吗?杰克的孩子也一定会像张咏榭一样追随着父亲的脚步吧,就像杰克追随自己的父亲一样。但古松林不是恩佐,他不像任何一个人。

古松林这个名字,张咏榭听过无数次,却一直未曾得见。我拿出照片递给他,给他指着古松林的所在,他评价了四个字:“意气风发。”是啊,意气风发,古松林当时一定想做一番大事的。

可是他最终没有做成,张咏榭也给我讲了这样一件事。

和张立涛分别之后,古松林去了另外一个城市,除了学历其他一无所长的古松林开了一家包子铺。得益于自己为家里做饭十几年的经验,生意还算红火,日子也过的不错。

开始盈利之后,古松林将包子限量低价卖给环卫和农民工,自己的名声在当地渐渐有口皆碑。当古松林跟张立涛说起这件事时,开心的神情溢于言表。

自己的生意慢慢越来越好,古松林在限量低价上又开始限量免费赠送环卫和农民工,到后来环卫和农民工每人都可以免费领取两个。而那些人也把古松林的好心当成了他自己的义务,慢慢开始提些要求,比如馅料,直到最后要求把免费包子折换成现金。

古松林拒绝了这个完全无礼的要求,但他的风评却开始急转直下。古松林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好心好意却被人这样恶意看待。

“本来就是免费的,我不要包子换成现金还不行?”

“他肯定不是主动免费赠送的吧,这样做一定有目的。”

“他肯定会有补贴,这个人真坏,把免费的东西做成自己的,还挣着大家的钱。”

这些是那段时间渐渐演变的风言风语,古松林不在乎这些,还是一样给大家提供免费包子,直到那天,有个人在包子里吃出了报纸。

“报纸馅的包子”上了新闻,一些吃出报纸吃坏肠胃的人把古松林告上法庭,古松林毫无疑问的败诉,自己几乎所有财产被判给了那些吃到报纸馅包子的人。没吃到报纸馅包子的人捶足顿胸,为什么自己不如那些吃到的人那么聪明。

再次来到罗姐寨,张立涛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劝解,也没有办法安慰。

“从那以后,好几年都没有看到他笑,也不知道他离开那个城市之后又去了哪里。”张咏榭说:“后来他又去到石家庄的一个小县城,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听我爸说,他好像在那个县城打战鼓,应该是一个挺有名的战鼓队。”

我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走了近四分之一的路程,一辆车在我们面前停下,一个拿着手持摄影机的小伙子跳下车,捶了张咏榭的肩膀一下:“说了让你先走不用等我你记住了,说了我拉肚子给我留纸你记住了,说了让你开机保持联系你怎么没记住呢?我吹了半天的秋风,整整半天啊,就是不敢确定你走没走,结果呢,你竟然走了这么远!”

张咏榭掏出黑屏的手机看了看又塞回兜里,耸耸肩:“忘了。”

小伙子要跳起来:“忘了?你……”

车里的司机探出头来:“哎哎,你还走不走啊,不走把钱结了,我还着急赶路呢。”

小伙子立刻转过头去:“哎,来了。”一指张咏榭:“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转过身跑到车旁跟司机交涉着。

看到他,张咏榭也露出笑意:“这是我朋友,嫌自己名字没我的好听,给自己改了个言情小说男主的名字,苏流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陪我来看遍这个世界。”

苏流云也交涉完毕,司机开车离开。他回到我们面前,面露凶相指了指张咏榭,对我一笑:“叔叔好,我叫苏流云,陪他来徒步旅行的。也不知从哪看了一句话,就成了他的座右铭,叫:有时候真想去他妈的房子车子,去他妈的三险一金,去他妈的结婚生子。想走很远的路,认识很多的人,付出很多的爱,客死异乡,墓碑上刻着,这家伙去另一个世界继续牛逼了。这句话我能理解,但真这么做,叔叔您说,这不是脑残么?还非要拉上我,让我自费带了一个摄像机,美名其曰记录下他美好的客死异乡的过程。”

苏流云是个自来熟加话痨,按张咏榭的说法:“他根本没有一点言情小说高冷男主的样子。”

但有了他,一路上确实轻松许多,就是对水的需求有点超乎我的预期。我们在九连山分别,苏流云依依不舍,说等张咏榭客死异乡的时候告诉我,要我一定去扫墓。

我在九连山停留了半个月,在临走之前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叫唐言蹊,站在路边对着空山高声喊着:“张咏榭,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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