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113）
第十三章 入社 （十四）
指挥部里马副乡长正与两位工作人员喝茶聊天，他看到陈清水走进屋来赶紧站起身打招呼。
陈清水对马副乡长说：“老马，我要去县里开会，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工地上的事还有乡里的事儿暂且交与你负责，辛苦你了。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放心，就是这工地上的事。往后天气越来越冷，民工们情绪可能会出现波动，肯定会有不少抱怨，甚至发牢骚。你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发火。我知道你的脾气，搂不住火。这回不一样，要耐住性子，多用好言劝导。民工出门打工不易，尤其大冬天，受冻挨累闹点情绪没什么大不了的，千万不要发火或采取过激行动。”
“行吧，听你的。你就放心开会去吧，家里的一切有我处理。”老马说。
陈清水了解马副乡长的为人，对他的工作作风并不看好。老马可谓一介武夫，处理事情很是专横武断。遇事搂不住火，常常大发脾气，嘴里还脏字连篇。也就是因为这原因，临泗乡的领导班子内部很不团结，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其实是面和心不和，因此乡里的工作一直没有多大起色。
陈清水叮嘱马副乡长就是担心走后工地上会出问题，一旦处理不好民工们闹了情绪工期就会向后拖延，工程质量更是没有保障。他也想过不去参加会议，可县委指名道姓让他去，不去不行。没办法，工作只能交由马副乡长管理。
陈清水说：“老马，我走后你就多费心吧，会议只有四五天，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拍了拍老马的肩膀，然后在肖秘书的陪同下离开了指挥部。
这次县委组织召开的会议是由各乡镇一把手以及县属工矿企业一把手参加的会议。会议内容主要有三点：一是县委书记传达最近一年全国“三反五反”运动取得的成就。二是布置今后在全县范围内如何更好地开展经济建设以及农村基本农田建设。三是要求各单位一把手汇报一年来的工作情况以及今后的工作打算。
大会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与会人员积极参与，有说有笑。可陈清水却与别人有些两样，他是人在会场，心在工地。他每天都挂念着泗河工程，挂念着民工。因为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早晨起来洗脸盆里的水都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这无疑给施工带来了极大不便。土层变得坚硬，工程难度加大。民工们干起活来更费力气，也更加吃苦受罪。
陈清水最担心的莫过于民工们害怕天太冷拒绝出工。这样一来不只是耽误了工期，还可能会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原因是民工不出工当领导的肯定不答应，领导们要强令民夫出工，双方会发生争吵，动手是极有可能的。
打架斗殴的事情在工地上是经常发生的，陈清水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这不，就在陈清水走后第四天工地上真的就出事了，出大事了，还是人命事，并且这事与副乡长马振山有关。
事情是这样的，十一月初三这天，也就是陈清水开会走后的第三天，凌晨时分，民工们还在睡梦中，窝棚外突然刮起凛冽的北风。北风挟裹着枯枝砂石不停地敲打着窝棚，不时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气温骤然变冷，躺在被窝里的民工隔着棉被也感觉到了丝丝寒意。由于上工时天气不是太冷，民工们大多都没有带来御寒的棉衣。今天气温骤然下降，人们起床后感觉太冷又都钻回被窝。上工时间到了，指挥部里传来了上工的号声。可由于人们怕冷还都躺在被窝里，工地上没有几个人干活。
马副乡长见此情景一下气坏了，他瞪着眼嘴里骂骂咧咧：“这还了得，就因为天冷了点就不起床了，反了呀！对待工程就这态度，那工程不干到猴年马月？”他气呼呼地跑到临近指挥部的几个窝棚前大喊，严令民工马上起床。民工们看到马副乡长动气了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拿上工具走上工地。
这天实在是太冷了，工地上人们手都冻得连锨把都抓不住，一个个浑身打颤，简直无法干活。
马副乡长看到就近的民工们都上工了，他消了气，接着又走向更远处的窝棚。他来到石岩村工地，看到工地上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他又动气了，他叫来了村长询问原因。
村长说：“我叫了多遍了，他们都借口说没带来棉衣，外面太冷没法干活。说是等到太阳升高一些，气温上来了再上工。他们这样说，我还有什么办法？我一再商量，可就有许多人不听。他们连早饭都没吃，依然躺在被窝里。特别是那几个小青年更是难缠，装病不起。”
马副乡长听后指着村长说：“你真窝囊，民工们都不听你的话也不知你这个村长是如何当的。带我进窝棚，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人不听指挥。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时候窝棚外有人看到了马乡长，看到他铁青着脸大发雷霆，赶紧一溜小跑钻进了窝棚，他气喘吁吁地大喊：“快，赶快起来，马乡长来了。他看到你们还没有起床能轻饶你们吗？被他抓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在被窝里躺着的民工一听马乡长来了赶紧抓起衣服迅速爬了起来，等到马乡长走进窝棚人们已经拿好工具准备上工。
马乡长叫住他们，瞪着发红的眼睛问：“几点了你们才起床？你知道你们是干吗吃的吗？太无组织无纪律了，自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太不像话。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上工迟了，只能记半工。这就是对你们不积极出工的惩罚。”
马副乡长说完抬腿走进窝棚，窝棚里还躺着一个人。马乡长又来气了，他火冒三丈指着被窝里的青年人问村长：“他是谁？怎么别人都上工了他还躺在被窝里？谁给他的胆量？”
村长说：“他有病，昨天就有点发烧。”
“有点发烧？这就是不起床的理由？我们在战场上打仗的 时候别说发烧了，就是断胳膊断腿还坚持战斗呢。再说了，听到我来了就是有点发烧也得穿衣坐起来做做样子，这是对领导的最起码的尊重。他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他仗着什么？什么家庭出身？”
村长嗫嚅着说：“他不仗着什么，他家是富农。”
马副乡长一听出身富农，一下跳将起来，瞪着眼睛说：“什么？一个富农羔子竟敢不听我的号令，反了！快把他拉起来，绑了，抓他一个典型游街示众，看看以后还有人胆敢因天冷拒不出工吗？”
村长一听抓小青年游街，赶紧求情说：“马乡长，游街就免了吧。他还年轻，只是十七八岁的一个孩子，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和名声。你现在狠狠训斥他一顿，或给他别的什么处分就行了，千万别游街。”
马副乡长说：“怎么？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再求情连你一块处分。你过去把他拉起来，我去叫几个民兵过来处理这件事。游街你也跟着去，好让别人知道这东西是你们村的。”
村长害怕马乡长，只得无奈走过去把小青年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这孩子有病真不是装的，看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了，脸色蜡黄，还冒着虚汗，浑身也在发抖。再加上害怕，他的牙巴骨打得啪啪响。只见小青年两眼噙满泪花，看着马乡长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哆嗦着走到马乡长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不停地磕头。
马乡长不吃这一套，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小青年，然后说：“别搞这一套，没用。我既然把话说出去了，就不会再收回来了，游街是肯定的。”接着他叫过来随后跟来的张干事，说：“小张，抓紧回去叫几个民兵过来带这小子游工地。”
张干事答应一声走出窝棚，不多会儿便喊来了三个民兵。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