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饼
吃芝麻饼,总难免会掉落一粒两粒的芝麻。每当这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老爸讲了N次都令我们不厌的那个故事。
从前,一个又穷又酸的秀才到烧饼铺买了个芝麻饼,还正经八百地坐在铺子里吃。他吃得极为认真,小心地用另一只手就着烧饼,生怕掉落一丝饼渣或一粒芝麻。可芝麻又不是种在饼上的,掉几粒芝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哎呀,不好!一粒芝麻从他指头缝里漏下来,掉到桌子上,还不巧正好跳到破旧桌子的缝儿里。他装出不经意的样子,蘸了口水在桌上一边写字,嘴里还之乎者也来一通,其实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把缝儿里那粒芝麻给粘上来。可那芝麻像个调皮的孩子在和他捉迷藏,他越着急,芝麻越是不肯出来,急得他用力一拍桌子,冲着芝麻大喝一声,“呔!我看你往哪里逃”?那芝麻随着他的大喝,吓得应声跳到了桌上。他不慌不忙,又故伎重演,蘸了口水继续写字,笔画却不偏不倚顺着那粒芝麻的方向走,顺利地把芝麻吃到嘴里。
芝麻饼老爸每次的讲述总是那么绘声绘色,好听的声音再加上形象的动作,让我们兄妹几个听的津津有味。意犹未尽时,也会央求父亲再给我们多讲几个故事。多数情况下,他也会满足我们小小的愿望,盘腿坐在炕上开讲。妈妈手里从来闲不下,做着永远忙不完的活儿,我们几个则安安静静,听得甚是仔细。
老爸讲故事、说评书,那也算得是高水平了。一页书的内容,经他的嘴讲出来,不仅可以丰富故事本身的情节,而且那么合理、入耳,让人特别爱听。他能抓住故事情节的高潮,恰到好处地调动起听书人的兴趣,吸引我们不住地往下听。讲到情节紧张处,我们都会静悄悄连大气也不敢出,手心里都替主人公捏一把汗。有些故事虽听的次数多了,情节早已烂熟于心,可自己讲出来却真是了无生趣,哪里能比得上老爸讲述得那般生动有趣。
爸爸就像如今孩子们的故事机,肚子里装着许多许多的故事,仿佛一点就来。那时不仅是我们兄妹爱听,村里的半大小伙子也经常跑我家来听书。爸爸记性极好,白天要忙,顾不得看书,晚上等他们走了,还要再看上几个章节,第二天就可以给他们“卖弄”。他总是会在高潮处抛出一个悬念,来上一句“且听下回分解”。小伙子们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临走还不忘与老爸相约明天还来。有时妈妈给老爸安排了事做,小伙子们七手八脚,抢的帮着做完,好让老爸继续给他们讲。有时下地干活,也老有人抢着让老爸挨着他们,活儿也替他干,就为能听他给讲上几段《三侠五义》《济公全传》等。直到现在,当初的小伙子早已当上了爷爷,见了老爸却还念念不忘“飞天鬼误入万花山,石成瑞招赘人魔女”那些片段,可见当初给他们的影响之大。当然,这也与那时人们普遍缺少娱乐活动有极大的关系。
我最不喜欢的情节就是在老爸讲述的好多故事中,都会出现这样雷同的情节。“从前,有户人家,有三个姑娘。姑娘长大后,都嫁了人家,老大嫁个财主,老二嫁个读书人,都很风光。就数老三了,嫁个种地的庄稼汉不说,还是个智商、情商皆不够数的傻子。”为这事,妈妈常逗我,为我的将来发愁。虽然那时还不懂找女婿的事,但总也知道傻子不好,偶尔也会和爸爸噘嘴闹一场,他随口一改,就把大女婿或者二女婿变成那个傻女婿。
跟姑娘说起姥爷会讲故事,姑娘也着急地围攻姥爷,想亲耳听听姥爷的故事,享受一下我们当年的待遇。姥爷哈哈一笑,“姥爷年龄大了,故事早都忘光了,恐怕是前言不搭后语,再不能给你讲了”。姑娘失望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我只好迎难而上,想象着当年老爸的神情,回忆着那个故事的情节,添油加醋,发挥一番。
我想,有些事情可能只属于我们特定的那个年代,现如今那不知疲倦的故事机,虽然有动听的声音,有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但哪里能听得出我们曾经的那份亲情呢?虽然,电子产品不断丰富着我们的生活,但陪伴,那是没有情感的机器永远也替代不了的。
2019.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