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教师与高考 1
回到家乡务农没干多久。即1977年下半年,16岁,来到新村小学当民办教师,教数学。
作者2019年3月30日拍摄于西藏波密县桃花沟学校老师是跟着班级上的。刚来就是顶替一个女老师的课程,教五年级的数学,次年上学期教三年级数学。
我都忘记了被顶替的那个女老师的名字,她是车祸死的。准确地说法是拖拉机。
在通过大队招考老师的考试后,择优进了学校。学历是高中,1976年毕业的高中。
被人带到办公桌前,内心很是忐忑。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高中两年那是几乎半工半读,不要钱的劳动力。这里几乎都是我的老师,现在我要成为他们的一员,能干好吗?心中没底。
走进熟悉的教师办公室。桌子是两个抽屉的,看不见原色调的杉木桌,一把靠背椅。抽屉没锁,拉开一看,有一支黑色长江牌书法硬笔,一大瓶红色墨水。
老师们感觉不好意思,怕我忌讳。就赶紧说,没有清理干净,这就给丢掉。我连忙说,不用,留下吧。
说来没人会相信,这两样东西,一直陪伴在身边,伴随我走过人生的黄金年代,伴随我职业生涯的终结,就像是我的幸运符。
红墨水用掉了一些,更多的是挥发掉,现在还剩下一小瓶。钢笔的笔尖,在1992年换过,成都那个时候有修理小玩意的摊点,当时在成都学习。
第一次讲课,依然记得清楚。像我这样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人,没有学过教育学,没有实习过,怯场是难免的。虽然老师在后面压阵,我一个16岁的大孩子,教授最大年纪都有14岁的小孩子,压力可想而知。最开始磕磕巴巴,嘴巴张得老大始终发不出声音,有点像小贩第一声的吆喝。当讲了第一句话后,后面就顺溜多了。多得一节课讲了好几节课的内容。看来是把握不住节奏和时间。这些都得学习。
等这些掌握了,课堂纪律又成了问题。不是每个学生都会认真听讲的,捣蛋的学生哪里都有。捣蛋得有水平的,怕是不会多见。
当我榨干自己数学的那点知识,正在卖力地讲课时,后排的一个个个子几乎和我一般齐的学生说:老师,某某在做小动作。我一听,这个气呀。你能说他检举得不对吗?不能。可他明明在捣蛋,你还抓不到他的错误,不能当场批评,郁闷莫过于此。
此后,我决心要修理他,否则,没法上课了。人们常说“积威”“立威”,我等不得“积”,要“立”。于是,逮到了一个机会,抓住了他的一次小小的错误,就拿起教学用的三角板,在他头上敲了下去。杉木的三角板都断了。我后悔了,深深的后悔,以至于几十年过去了都在深深地自责。我不会以“年少不经事”为自己辩解。倘若他能看到这一篇文字,我要向他深深地鞠躬、致歉。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等待家长的到来。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孩子没有告诉家长。这是一个要强的孩子。让我安慰的是,课堂的纪律确实好多了。这不是要夸耀体罚学生,而是我没有更多的办法整顿课堂纪律。
除了教学,学校也有一些有趣的事情。
打平伙。是老师们很乐意的事情。打一条狗,或者买几斤肉。是常事。学校办公室的东南角,有一间灶房。平常中午饭就是蔬菜,很少见得到荤腥。当有人提议打平伙后,灶房就会热闹起来。有点手艺、没有课程的老师就会热心去帮厨。甚至直接操刀,干起了火头军的勾当。当一大脸盆的吃食,摆在桌子上的时候,那些在乡下号称知识分子的老师,也就顾不得斯文。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民办老师当时没有补助。由大队按最高十个工分一天给所在的生产队。我的工分到生产队的时候,只给家里记上八工分,留下百分之二十作为生产队的管理费了。还好在我六公分的基础上提高了一些。当时还没有包产到户,家里也没有农田。长期采买也会囊中羞涩。那种便宜的瘟猪肉便成为首选。
瘟猪是当时所有农户无法回避的事情。我家也碰到过。半大的猪仔,养着就不吃不喝,病恹恹的。找邹文祥来给猪打针,有时候也解决不了问题,看着猪仔死去。婆婆就会叹息一声:这个不还债的东西。
所以农户就会把死猪拿去换一点钱,以减少损失。老师们学生多,人脉广,消息灵通。想买就能买到。当时的瘟猪,也没有现在讲的这么可怕。也不存在像非洲猪瘟等等这样子的传染病。
这种瘟猪因为个子小,没有长成的半大子猪。肉嫩,肥肉少。临时充当火头军的老师就会加上充足的调料和干辣椒,烧得红彤彤的。让人艳羡,口水吞咽不止。用筷子夹住,用劲过大还会把肉夹断,入口即化。那种感觉至今也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