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很容易？
文 | 一鸣
写作很容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只要不故意刁难自己，也许真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最近两年来，我常常觉得没有什么东西可写。细想了一下，我发现自己拔高了写作的主题，也把写作推到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阶段。具体来说，我把自己定位于一位写作“熟手”，“熟手”的责任感——或者说自负心理——给自己加上很多限制，本来随心随意的写作变得困难重重。
我的问题在于，我能写什么？
近年来，似乎写作圈子里将文章分成了几个大类：私人文章，情感鸡汤，干货文章，小说故事。在这几个大范围当中，我发现适合自己写的方向最多就两个。
一个主题是否值得去写，可以用两个简单粗暴的准则来衡量：“关我屁事？关你屁事？”如果两者相关，那么可以写。私人文章就是“我的屁事与你何干？”说白了就是一种自嗨式写作。如同自慰，自己做得很舒服，但别人看着很没有意思——又不是没有体验过，有什么大不了？
写这一类文章，不是不行，而是要分场合。躲在房间里低调行事，没有人说你。如果有人过来批判，那就是对方变态，又或者他觉得他正以嫖客的身份来观赏表演。所以，下一次如果想对别人的自嗨型文章评头论足，要先给对方打赏，将自己的身份从一个偷窥者升级到嫖客，然后再行使顾客投诉不满的权利。骂得越凶，就给对方更多的打赏。所以像我这一篇自嗨型的文章，我不怕被批——前提是，各位老板，开骂之前先把单子结了吧。
我也明白为什么读者会对这一类文章反感。觉得被冒犯的读者通常是带着一些期待点开推送文章，结果发现那是自嗨型作品而感到被欺骗。这种情况如同现实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走在路上，突然看到迎面的路人宽衣解带，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问题是，你对TA的性别不感兴趣。在你心目中，那就是恶心的“露体狂”。
问题是，“露体狂”有时候也郁闷，TA以为自己还呆在房间里，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简书签约作者的文章会被自动推首页之后，在写文之前我常有顾虑，我担心自己也会成为“露体狂”。于是后来有很多题材都不敢写，也不想写。我纠结的原因在于，我身高170cm，体重50公斤，就算裸露出镜，给人感觉也不过是几串排骨黯然迎风，别人大概误会那是在晒腊肉。谈不上视觉享受，还是不要污染大众眼睛算了。
我很少写鸡汤文，主要来自两方面的阻力。第一种阻力来自大众印象。鸡汤就像是文字中的偶像派，行文要精美，情感要凶猛。更重要的是，读者对鸡汤的接纳程度跟作者颜值挂钩。如果作者长得俊朗或者漂亮，那么这鸡汤会自然发光，味道更香浓。如果作者长得不那么好看，读者会觉得这鸡汤里加入了味精，有味道，但喝着总不那么舒服。像我这样一个30岁邋遢大叔，写出来的鸡汤大概就是一碗水加一勺味精，让人反胃。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写作圈里对鸡汤文大为反感。鸡汤文常见的罪状就是虚假，没有技术含量，套路化严重。在这里就不多谈关于鸡汤的是是非非了，我只觉得大众对鸡汤的期待已经很高，如果不是写得特别好，文章得到的批评会比赞赏要多。我认为不喜欢鸡汤的读者某程度上是幸福的，他们很可能已经习惯“大吉大利晚上吃鸡”。所以，吃惯了鸡肉的读者喝了鸡汤会叫骂：“呸，谁说鸡汤好喝来着，比鸡肉还难入口！”这些精神界的土豪，往往也是现实物质生活中的土豪。喜欢看鸡汤的往往是精神世界里的饥民，要用鸡汤喂饱身体里的焦虑，迷茫。但是，这些情绪本身就是虫子，只喂不杀胃口更大，需要更高级的鸡汤来喂养。我自认写不出这样的高级鸡汤，没必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写鸡汤文第二种阻力是来源于自己。一个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看到一些界限，也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通俗说法就是有自知之明。就算我熟读天下泡妞秘诀，去追求梦中女神还得被拒——回想一下刚刚那个晒腊肉的比喻。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人会更现实——当然也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心态会放平一些，会隐忍，会等待。也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讲求机缘，机缘比努力更管用。比如我碰巧遇上喜欢“吃腊肉”的女神，我想还会有点机会。在这样的心态下，要么写出来的鸡汤味淡如水，要么违背内心，恶心了自己。
基于上面的这些问题，私人文章和情感鸡汤我写得比较少。在干货类和小说故事当中，前者不如后者写得舒服。干货就是经验和知识的分享。一个人在某个时期的干货量总是有限的，写完就没了。接着如果要再写同类文章，一般也就两个方向：“煮新饭”或者“炒冷饭”。
“煮新饭”需要学习成本，而且也会引出问题。就好像一个孩子觉得尿尿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为了多次尿尿，他不断逼自己喝水，喝到腹胀恶心。到某个时候才突然发现，他原来不过想感受尿尿的乐趣，现在却给自己制造了喝水的痛苦？干货写作的问题在于，为了写而被迫学一些自己不喜欢内容，让这个过程失去了乐趣，本末倒置。
“炒冷饭”就是同一个点子反复写。一般到了第三次，读者就会觉得厌烦。哪怕作者给点子各种换装，还是逃不过读者一双犀利的透视眼。比如这篇文章，冰雪聪明的读者一眼就看出，本质上还是一鸣对卡文发牢骚。“炒冷饭”不是不行，要看间隔周期。哪怕扬州炒饭再好吃，也不要在一次饭局中连上三大盘。如果有新读者看到这一篇文章，说不定他会觉得这一盘“冷饭”味道还不错。
几个写作方向当中，我最喜欢写故事小说。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无限的领域，只要灵感充足，作者可以连续创作不同的故事。这一类文体也是最保险的，能让作者置于一个安全的境地，可避免一些批斗和骂战。比方说，作者如果在随笔中写上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很可能会招来读者的群体攻击。但是如果这句话是通过故事人物说出来，作者还可以加入读者的阵营一起骂他：“这种人确实可恶，我写这个故事就是为了让大家认清他们的嘴脸！”
小说和故事当中，我写得最多的还是长篇小说，倒不是说我有毅力，而在于我比较懒。在孤独的年月里，写小说是我情感释放的唯一途径，写一部小说就像跟一位姑娘谈恋爱。我写短篇故事不多，因为总觉得那是一夜情，刚刚勾搭上就要面临分离。写一个故事需要将一个点子进行加工，这个过程需要消耗脑力。跟想方设法追求姑娘差不多，要猜测她的心思，又要想办法制造浪漫哄她开心。写长篇的好处在于，一次构思可换来数月或数年的相伴，每一次完结都是一次修成正果。
写作多年来，我慢慢掌握到一些小说创作的技巧，也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整形医生。我比较看重作品的故事性，一部作品不好看，往往就是故事平淡。我觉得小说如美女，故事性如同身段。如果故事太平淡了，常用方案就是给它“丰胸”，增加一些情节曲线。具体实现上就是加入冲突，给人物一些折腾。如果故事开展太缓慢，那就是身材有些臃肿了，常用方案就是“抽脂减肥”，减少无关重要的情节，加快故事的推进速度。虽然知道了一些整形技巧，能够让作品变成心目中的美女，但感觉整出来的美女还是不如天生丽质来得赏心悦目。说到底，我还是渴望灵感眷顾，让我的写作可以一气呵成畅快淋漓，让作品浑然天成，少一些刻意加工。
写作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刚刚写小说那段日子最开心，那是一个少见多怪的时期，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也会在心里大呼小叫。经历过“写作容易”，也经历过“写作艰难”，如今看惯了各种风景，慢慢变得见怪不怪，但一直有淡淡的满足感支撑自己写下去。电影《无问西东》里有一句台词让我印象深刻，“什么是真实：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要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漫溢出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于我，创作就是生命里的真实，即便创作中经历着“困难”，也会让我在生活中感受到“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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