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舞56
第五十六章 光球
一阵骚动惊醒了刚刚入睡的秋茗，和衣入睡的他立即翻身爬起来，只见窗外火把晃动，毫无疑问，这是外出巡城的部队回来了，只不过，今天的动静比平日里大了许多。
他抓了件斗篷披上开门出去，却与从门口匆忙奔过的人撞上了，定睛一看，竟是龙洲。
“对不起，殿下！”龙洲赶忙一鞠躬，后退一步，却又撞上了隔壁刚刚开门的梧遥，赶忙又往旁边移动了一大步，又是一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很显然他似乎有点慌。
“怎么了，龙洲！”
梧遥问道。刚一问完，兄弟俩这才发现了龙洲的手上滴着血，似乎是受伤了。
“回殿下的话，末将这是赶着去找军医。”
“出什么事了？”秋茗追问道。
“刚才巡城的时候和光天的探子动手了，虽然我们没有人死，但受伤的兄弟不少。”
“你姐呢？”未等龙洲说完，梧遥又问道。只见龙洲赶忙摇头道：“请殿下放心，她没事。”
“快去吧。”秋茗让让龙洲离开了，然后回头看看梧遥，很显然，他有些担心，“你去看看朔月，把她接回来吧。我去看看受伤的兄弟们。”
言毕，他便转身快步往军营赶去，只留下了梧遥在原地。
本来梧遥是在屋里等着朔月巡夜回来，这样一闹他的困意顿时没有了。他转身回到房间里拿了件斗篷折好，拿上，便匆匆赶往驻军地。
巡视时朔月一般不穿盔甲，穿着一袭黑衣，手中拧着银枪。而今天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他们自己的住处走去，看得出来，尽管她没有受伤，但却十分疲惫。
“你还好吧？”
梧遥的声音在前方台阶上响起，她这才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望着他，然后摇摇头。
朔月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映着夜色显得她那张脸惨白。梧遥赶忙将手中的斗篷披到她的身上，帮她拿过了银枪。
“我来拿吧，你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聆听着梧遥说话，好久，朔月才点点头，伸手擦掉脸上的汗珠，然后她摘下了背在身上的白玉兰锦袋，交给梧遥。梧遥拆开了银枪，装好，背好，然后伸手拉住了她冰冷的手，牵着她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朔月的脚步依然很沉重，尽管银枪已经背在了梧遥身上，还有梧遥拉着她，但她依然走得很慢，连呼吸声也很重，或者根本就应该是那种经过长途奔跑的人才会有的喘息，那得是多累的人，才会喘成那样？
梧遥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只见朔月一只手捂在她自己的胸口上，见他回头了，又立即放了下去。梧遥不再问了，径直把她抱了起来，往回走去。“今天到底是和谁打了，怎么会累成这样？”
朔月的头轻轻倚在他的肩头上，手也是无力地垂着。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只是光天的探子而已。放心，殿下，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这句话朔月说得很轻描淡写，然而梧遥的脚步却陡然停下了。
“他们有多少人？”
“少。”朔月的声音越来越轻，“殿下，让末将休息会儿好吗？”
这大概是梧遥第一次听见朔月请求说要休息，他点点头，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很快，她便已沉沉睡去。他抱着她，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
她是病了吗？还是受伤了？尽管她说自己没事没事。或者她已经受了内伤，只是没有告诉自己罢了？
回到房间以后，梧遥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没有惊动她。
熟睡的朔月和她平时一样的安静，只是没有了那种作为武将的英气，变得如同寻常女子一般。其实，在梧遥看来，她是那么的美，比起寻常的女子美了何止十倍百倍。
但她会累成这样，是伤了，还是她自己说的没事，仅仅只是累么？梧遥松开了握着她手的手，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他站了起来，拿了张帕子，泡了热水拧干，帮她擦了擦脸。
好久，直到外面的动静消失了，隔壁秋茗房间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松了口气。看来的确没有什么大事，不然二哥一定会敲门喊自己的。
他深呼吸了一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回到床边，坐下，灭了床头的蜡烛。
不知什么时候，朔月翻了个身，侧身躺着，依旧熟睡。他也躺下，正好面对着她。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她的睫毛搭在紧闭的双眼上，面纱在轻微的起伏，那是她平稳的呼吸。
原来是真的没事吧，看样子是自己多想了。梧遥心里说着，伸出胳膊，将她揽在怀中，保持着这个姿势，进入了睡梦。
然而这样平静的睡梦并不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梧遥又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惊愕地望着怀里的朔月，她竟然在发抖！
朔月并没有醒过来，她应该是在做噩梦才对。梧遥撑起身来，双手轻轻抓着她的双肩摇着，轻声喊道：
“爱妃，醒醒！”
反复好多声之后，朔月才发出一声惊叫，但似乎并非是被他叫醒时的那种叫声，而是因为疼痛而发出的。
梧遥右手一抖，翻过来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满手都是血！
血？哪儿来的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朔月身上，一把拉开了朔月的衣服，露出了她的左边肩头。
血正是从她的左肩上浸出来的，然而仔细一看，肩上既无刀伤，也无箭伤——血竟然是从皮肤上渗透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朔月缓缓擦去了自己脸上的冷汗，好一会儿，才终于睁开了双眼。
“没事……”
“没事？这叫没事？”
不经意间，梧遥的音量提高了很多，而朔月的手却挡在了他的嘴前，摇了摇头。
“我以为你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怎么会不知道？梧遥皱了皱眉头。朔月对他淡淡一笑，示意想要坐起来，梧遥没有同意，而是自己翻身下床去，找了干净的帕子打湿了水，拧干，帮她擦去了肩头上的血迹。
朔月裸露的左肩上露出了那个羽翼纹身，和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样，没有改变丝毫。
梧遥知道那是什么，只轻轻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我没事，真的。”朔月依然微笑着，将衣服重新穿好，躺回到床上。梧遥伏在了她的身上，擦去了她脸上的冷汗，然后轻轻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
“好好休息。”
他伏在她的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对她说。
好消息和坏消息几乎是同时传回绿陵都城的，当时昭王正在为红川战场僵持不下而焦虑，林边驻军胜利的消息传来了。
昭王忧喜参半，翻开琪耀报送的军情表，他依旧倒吸一口凉气。
林边军虽然得胜，但伤亡惨重。琪耀的字里行间没有提太多，但是看得出来他连写字的手都在发抖。
“林边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昭王对信使问道。
“攻打林边的中岭军由于主帅战死，因此现在已经撤了军。林边军的伤亡虽然严重，但主帅两位殿下及将军们都没事，要继续镇守是没有问题的。”
伤亡惨重，就算主帅主将没事，那必定也是疲惫不堪了。昭王揉了揉太阳穴，注视着面前的光影沙盘，红川告急的话，完全可能会再次陷入上次与光天交战的那种情况，那就是隔断白砂境内驻军与绿陵本土的联系！
“秋茗和梧遥那边有消息么？”昭王抬头，对小儿子问道。
梧连点点头，说：“三哥说前几天刚和光天的探子交了手，但具体的，没说。”
“夕扬那边呢？”
没人回答，昭王又问了一遍，这才看见那走神的旭悠似乎才刚刚回过神来，正在连连点头。
“怪了，夕扬那边一直是战乱不断，怎么反而会没有消息呢？”
大殿上的群臣议论开了，有人说白砂之乱看似轻松，但或许并非真轻松，也有人说九王爷之前恐怕是谎报军情，故意夸大了白砂的情况。
正在喧闹时，大殿外传来消息，宁亲王叶江回来了。昭王顿时站了起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殿里顿时安静了，只见叶江匆匆走进大殿，连战袍都没有换下来。“父王！”
看得出来叶江的神色并不好，昭王明白了，他带回来的消息，应该不算太好。
“你怎么从金海回来了？”
“光天从金海撤军了，然后，马上会举兵攻打红川！”
全场哗然。
“儿臣的部队还在城外待命，父王，”叶江继续说道，“儿臣愿赶往红川，助四哥一臂之力！”
尽管叶江的眼神很坚定，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昭王没有立即下旨，而是犹豫了。
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叶江似乎正在用很不起眼的唇语在对自己说什么。
他说的是，汐玉军中，出事了。
宁王军中迎来了昭王的检阅，在宁亲王叶江的陪伴下，昭王的到来无疑大大地鼓舞了军心。尔后，圣旨下：
宁王军依然由宁亲王叶江挂帅，公主叶醇作为军师随行，即刻赶赴林边，与琪耀会和之后，再出兵协助红川方面。
“综合一下之后也好，其实大家都应该是很倦了。”昭王望着儿子疲惫的脸，继续说道，“你五哥向来都是镇守都城的，所以，我也不太希望把他派出去，辛苦你了！”
叶江笑了笑，“父王不是派了姐姐帮我吗？那可是公主中唯一的武将呢！”
唯一的武将，昭王不禁笑了笑，的确，贵妃的这一双儿女，一文一武，现在看来，这姐弟俩也将在这战场上合璧了。
待周围士兵散去后，校场上只剩下了父子俩。
“夕扬出什么事了？”
这是昭王才终于开口了，可叶江却摇摇头，手中释放出一个光球。“其实我也不知道，故先生只是给了我这个光球，他告诉我，汐玉军，有军情要禀告。”
“仅仅，只是汇报军情么？”昭王有些诧异，如果只是简单的汇报，那叶江何必要将自己从都城引开？
叶江的表情没有变，只慢慢摇摇头。昭王接过了光球，马上，光球无限扩大，最终化为了一片虚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