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村头王二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黯然神伤,有时候甚至伤心欲绝,泪眼滂沱。他拍着因为油光包裹而粘乎乎的八仙桌悲叹:“李寡妇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看到这月亮呢?她家的水缸肯定又没水了吧!房梁上的那根椽子也烂透了,不万一掉下来把她给砸伤了可怎么办呢……”
这些个问题缠绕在王二的脑子里,怎么也驱赶不走,最后得了神经衰弱,胃溃疡。跟那些个贪图李寡妇美貌的臭男人不同,王二打心眼里想对她好。自己舍不得换下那身洗得泛白的羽绒服,却舍得给李寡妇买上香喷喷的化妆品;李寡妇说屋顶漏水,王二二话不说,搬上梯子,爬上屋顶,将破瓦换了下来;更别说李寡妇病了,那是急得跟没魂了一样,从不求人的王二居然结结巴巴给医院的堂弟打了电话求安排住院……
而这些事情昨晚,王二有时望着李寡妇面若桃花的脸,深情款款地想要表达情意的时候,李寡妇要么说着:“母鸡把蛋下在鸡窝了,我得去捡了,要不放狗偷吃了。”要么就说:“二哥,你看你忙乎了半天,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碗面去。”王二一点也不饿呀!
李寡妇家出入的男人不少,提只鸡,拿条鱼,帮个工,李寡妇来者不拒。王二心里不舒服,好一段时间没上她家的门,李寡妇将王二堵在了他家的破大门前,哭哭啼啼,可怜见地埋怨到:“你跟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是要养活孩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理解我就算了,还这样轻贱我,你让我怎么活嘛?”
王二一看李寡妇梨花带雨的模样,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伸手要去抹掉那些晶莹得如同屋檐下冰珠似的泪水,王寡妇马上躲开了他的手。又幽幽怨怨地说了王二一顿之后,回了自己的家,手脚麻利地洗干净了从王二家拿来的那块巨大的腊肉,剩下的挂在房梁上荡来荡去。
王二觉得李寡妇对自己还是有情有义的,要不人家凭啥跟自己说这些个情意绵绵的话呢?每每回忆起李寡妇那带泪的小模样,王二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成村头土地庙里的那堆蜡烛了。于是,他去得更勤了,只是孩子跟他越来越亲,甚至管他叫上了干爹。
只是李寡妇内屋出没的男人从来都只有那个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的蓝季。按照王二的话,长得就像条中山狼,李寡妇的儿子也老跟王二说蓝季的坏话:“干爹,那个姓蓝的总在我家吃好吃的,从来不给我买好东西,一来了还把我从妈的房里推出来 我讨厌他。”
王二好不容易遇到个有共同语言的人,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然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第二天依然准时去李寡妇家报道,帮她把门口的地给整平了,随便还给她儿子买了几袋奶粉,据说是城里的高级货,挺老贵的,王二自己可舍不得吃,但是孩子在长身体啊!
后来王二发觉自己老是背疼,疼得整晚睡不着,跟李寡妇说过几嘴,都被她堵了回去。最后实在疼得受不了,上医院一查,肺癌晚期。此后不管王二多长时间不上李寡妇家,她也不再哭哭啼啼把他堵在家门口了。临死之前,王二看着天上的月亮,长长地谈了一口气:“我以为我拿个盆子就拥有了月亮,其实我从来就没有过月亮啊!”
于是傻子王二就变成了一个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