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沟记事:一缕头发及后续故事
顺公路翻越小山坡,左转过一道河,就是与我们集体户最近的荒沟二队。二队的位置处于河东,也在一个山根下,和我们荒沟一队比较,这里的房屋集中一些。
荒沟二队有一郝姓人家,家中三个孩子,郝家爸爸是生产队会计,大儿子在小学当民办教师,两个女儿都在生产队里挣工分。
郝家的大女儿十七岁那年,跟着一帮人去河西铲地,那个由几根木棒绑在一起的临时桥恰巧坏了,其他人挽起裤脚涉水过河,她站在岸边踌躇不前。眼见别人走出了很远,她一个人还在那瞅着河水发呆,一个小哥哥返回来,不容分说把她背了起来,哗啦哗啦一哧一滑地走到对岸。
小哥哥姓李,也住荒沟二队,他家六口人,兄弟四个,弟弟们小,只有他是正经劳力,他的爸爸长年有病,干不了重活。
小哥哥早就钟意了郝家小姐姐,无奈两家条件相差悬殊,根本没有勇气前去提亲。郝家小姐姐有了过河这一次接触,瞅小哥哥的眼神倒多了一点意思。郝家小姐姐的妈妈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放出狠话,女儿宁肯这辈子老在家里,也不能让她嫁进李家那个穷窝。小姐姐知道妈妈那个说一不二的脾气,也是个乖乖女,听了妈妈话,从此远远地躲着李家小哥哥。
李家小哥哥心里放不下小姐姐,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呀,就在一天天的单相思中开始头痛。没有钱去好医院,胡乱买点药吃下去也不管用,就有人偷偷给找了个据说是懂点医术也会治臆病的人给他看了,那个人给开了个方子,都是常见的草药,不过药引子挺特殊,是要郝家小姐姐的一缕头发,拿回来烧成灰,然后冲水喝。
李家爸妈为了治好小哥哥,备了两包蛋糕两瓶酒,请人拎着来到郝家,说明要小姐姐的一缕头发。小姐姐猫在屋里不出头,她妈妈豪气登场,几句话把来人怼了回去,还气呼呼地对着街坊邻居吵吵:他病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闺女的头发呢?
李家小哥哥不知是病入膏肓,还是因为愤懑加剧了病症,反正过了不长时间,就无可救药地死掉了。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时间长了,谁还记得这些鸡零狗碎呢。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人们又从头想起了李家小哥哥,想起了那所求而不得的一缕头发。
郝家大儿子结婚成家,日子美满,就在要当爸爸那天,妻子难产。接生婆好不容易把孩子拽了出来,可是那个妈妈却死于大出血。
郝家妈妈本可以享受抱孙子的快乐,却不想奶奶成了妈妈,开始她伺候襁褓婴儿的又一个循环。
郝家妈妈历尽千辛万苦,小孙子总算是会走路了,儿子也一点点走出丧妻的阴影,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就在好日子似乎又要抬头的时候,郝家大儿子星期天下田铲地,一根电线垂在小苗上,他顺手去拽,瞬间被电流击中,倒了下去。待人们发现救下来时,他早已没了生命迹象。
郝家妈妈几近于疯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于非命。这时有人提醒她,是不是李家小哥哥阴魂不散,来找你算账,报复你呢?
郝家妈妈恨归恨,不信归不信,可接二连三的厄运真让她招架不住,为保一家人以后的平安,她不能不低下头。她让女儿剪下了一缕头发,又去供销社买了烧纸,在夜深人静时分,悄悄地去了李家小哥哥的坟前,烧纸敬香,磕头作揖,好一顿央告,请李家小哥哥放过他们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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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别人的议论时,郝家大儿子已死去一年多了。有一天办事去了二队,恰巧碰到这个郝家妈妈,留心多看了两眼。郝家妈妈看上去挺有见识,只是头发几乎全白,根本不像五十出头的年纪。
有些事情不一定有必然的联系,只不过在无常的命运面前,总要找个原因,而过去那些有失厚道的事情,就成了郝家妈妈心头的一道魔咒。